楚希磕著瓜子兒,伸著腦袋張望了一圈兒:「嘖,那啥,沈鶴咋還沒來?他不會不來了吧?」
看陳清棠淡定自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楚希用膝蓋碰了他一下:「你不急啊?」
陳清棠放下手機:「來了。」
楚希還在想什麼來了,教室門就忽然被推開,沈鶴裹著一身寒氣進來。
那雙犀利沉和的眸子,沿著教室利落地掃蕩一圈,最後落在了陳清棠身旁。
只有那裡還有個座位。
沈鶴快步過去,看見陳清棠也只是點了下頭。
擠進座位不小心碰到了陳清棠的腿時,他才低聲說了句:「抱歉。」
陳清棠只是淺淡一笑,用基本的禮貌回應他。
這個小插曲後,兩人再沒有交流。
楚希在旁邊看了半天,壓低聲同陳清棠耳語:「不是吧,你們都是室友了,他怎麼對你這麼冷淡,話都不多說兩句?」
好高冷。
他平時走在路上,碰見別的班級眼熟的同學,都還會寒暄一下呢。
楚希:「你倆這跟陌生人有啥區別?」
陳清棠用同樣的耳語回他:「區別就是,今天之後,他會主動跟我打招呼,主動來跟我說話。」
楚希斜眼看他,一臉不太信的樣子。
講台上張青青已經做完了總結,開始說這次辯論議題相關的事兒:
「這次我們的辯題是——【一見鍾情,是否是見色起意】。」
「恭喜,靠左邊牆壁坐的同學,你們是反方,你們將圍繞『一見鍾情不是見色起意』進行辯論。」
「那靠右邊牆壁坐的同學,你們是正方,你們將圍繞『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進行辯論。」
「大家都有十分鐘的準備時間,十分鐘後辯論正式開始。」
話音落下,教室里響起拖凳子的聲音,眾人都成團形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
陳清棠這邊,他們的中心人物是楚希,因為楚希是副社長。
楚希看著一溜溜望著他的純澈眼神,一攤手:「咱們是反方,但我覺得吧,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誰知道該怎麼反駁?」
有人附和:「我也覺得,一見鍾情就是對對方的皮囊產生了好感啊,這不是見色起意是什麼?」
楚希雖然是副社長,但他的辯論水平其實很垃圾。
當上副社長,純粹就是他人緣兒好,大家推他上去的。
楚希求救地看向陳清棠:「親愛的~」
陳清棠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瞥了眼沈鶴。
沈鶴此時正端坐著,脊背如松柏般挺直,一隻手捧著個本子,另一隻手拿著筆在上面寫寫畫畫。
那雙冷沉的眉頭微蹙,薄唇緊抿,這是沈鶴在思考時一貫的神態。
陳清棠說話了:「一見鍾情當然不是見色起意。」
眾人紛紛望向他,楚希手勢招呼大家都別出聲,聽他說。
陳清棠站起來:「一見鍾情的核心,在於【鍾情】兩個字,只有鐘下去,愛下去,才能算是一見鍾情。」
男生秋雨般清泠的嗓音,不輕不重的落下,好多人都睜大了眼睛。
沈鶴在陳清棠說出第一句話時,手裡的筆就停了。
聽完陳清棠的後一番話,沈鶴忽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
陳清棠遊刃有餘:「『一見』是個瞬間詞,但『鍾情』不是個瞬間詞,它是個需要漫長的時間去驗證的詞。」
沈鶴胸膛里有什麼呼之欲出,他站了起來,接住了陳清棠的話:
「錢鍾書有句話描寫一見鍾情——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的心裡已經炸成了煙花,需要用一生來打掃灰爐。」
沈鶴:「如果沒有後面那句——『需要用一生來打掃灰爐』,那麼這句話就只是在形容第一次見那個人的感覺,不是在形容深情和鍾情。」
說話間,沈鶴時不時看向陳清棠。
像是在尋求共鳴,也像是無聲的交鋒。
說完後,沈鶴的目光定格在了陳清棠身上。
陳清棠捕捉到了他眼裡那點期待。
他對沈鶴淺笑,承接住了這份期待:「對,但見色起意,卻只是個瞬間的詞,它只發生在某一瞬,並不對將來做保證。」
「第一次見面後,就鍾於一人,在很長一個階段內,都只愛一人,要鍾情下去,愛下去,這才能算是一見鍾情。」
沈鶴再次接話,這次是看著陳清棠的眼睛說的:
「感情開始的方式有很多,而一見鍾情只是其中的一種,人生是曠野,我們要接納、允許這種方式的存在。」
討論結束,沈鶴朝陳清棠點頭示意。
陳清棠回之一個微笑。
隨後兩人雙雙坐下。
眾人還在望著他們,鴉雀無聲,楚希率先鼓掌:「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