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院長也說:「對,要不你們父子倆再商量下?」
沈父眼底是死寂的寒意,語氣卻是平和的:「我是他父親,對他的事情,難道我還不能說了算嗎。」
秦院長和張院長都有點尷尬,乾笑了兩聲:「這……我們學校也總得顧及一下孩子的意願,如果您能讓他撤回申請,我們也是認可這個結果的。」
「那今天就先這樣?你們父子倆再商量商量,三天後再告訴我們結果。」
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他們身為學校老師,也不好太介入學生的家庭問題,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一場飯局就這麼不了了之地散了。
回去時,沈鶴坐的沈父的車。
父子倆一路無話,車裡的氣氛悶得能憋死一打蚊子。
到家後,剛好沈母也在,優雅的女人正坐在沙發上看美妝雜誌。
因為保養得當,那張臉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她整個人宛如一朵高貴的牡丹。
沈父去換鞋,沈鶴就站在客廳中央,他預感即將發生一場風暴。
比起躲回自己的房間,不如現在就直面。
這場風暴早點爆發,他也不用再煎熬地等著。
沈父換了鞋,把外套扔在沙發上,袖口整齊地撩起來,撩到手肘的位置。
然後反手就給了沈鶴一個巴掌。
扇得沈鶴腳步踉蹌後退,最後靠在桌子旁才勉強站穩。
沈鶴只覺得耳朵旁一陣嗡鳴,頭眩暈了一刻,臉上火辣辣的刺疼。
沈父走上前,似乎抬腳就要踹。
沈母忽然皺著眉開口:「說多少遍了,既然你那一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行不通,打也打不乖,就不要再打他,他又不是什麼貓狗。」
沈父收住了即將踹出去的那一腳,轉頭在屋裡踱步轉了兩圈,又抬手指著沈鶴:「我再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後你要還是死犟,我不打死你。」
沈母略微厭惡地看他一眼:「粗魯。」
等沈父走了,沈母望著沈鶴看了半晌,忽然招呼他:「你過來。」
沈鶴被打的左半邊臉,疼得皮肉都突突的跳,他垂著眼走到沈母面前。
沈母拍拍沙發:「坐。」
沈鶴便聽話地坐下。
沈母翹起二郎腿,說不清是談心還是盤問:「為什麼轉專業這麼大的事,不跟家裡商量。」
沈鶴淡然的神情,同他母親如出一轍:「說了還能轉成嗎。」
沈母不知道在想什麼,靜默了半晌:「你起碼應該先跟我說,我是不反對你轉專業的。」
「你要是跟我說了,我可以先幫你把你父親的關竅打通,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麼僵……」
現在已經不是轉專業的問題了,而是沈鶴的行為,相當於將了沈父一軍。
沈父又是那種很傳統的父權至上的人,他不允許有任何人挑戰自己的權威。
發展到如今,唯有沈鶴低頭,向沈父認錯,並保證以後都會乖乖聽話,否則收不了場。
沈母說著說著,忽然嘆了口氣:「我怎麼也是你媽媽,你有什麼事應該來依靠我,性子別這麼獨,討不到好處的。」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劈得沈鶴心頭震顫。
此刻沈鶴的腦子浮現出很多東西。
有的是一些記憶
比如小時候沈鶴生病,朝沈母伸出的討要懷抱和依靠的小手,最終卻被沈母皺著眉別開,訓斥他應該獨立
有的是一些文字
是沈鶴前段時間看過的,那些剖析原生家庭問題的書
……
這一刻,有什麼東西在沈鶴心裡變得無比清晰。
沈鶴有些不可置信。
因為沈鶴第一次發現,他竟然是別人口中,原生家庭不幸的那一類人。
以前沈鶴以為,『原生家庭不幸』這個組合詞,離他很遠,像他這樣錦衣玉食的人,是半點都不跟這個組合詞沾邊的。
起碼要是那種,父母離異,或者在家庭里遭受暴力虐/待,或者是因為性別被家人歧視,過得特別悽慘,或者吃飯上學都成問題,這種才算是原生家庭不幸。
但看了那麼多書後,沈鶴對原生家庭不幸有了新的定義。
即便是這樣,沈鶴也沒有把這個詞往自己身上套。
直到剛才沈母那句話,說沈鶴應該去依靠她的那句話,讓沈鶴猛然醒悟。
——原來自己已經長成了一個,不管是在情感上,還是在什麼上,都無法去依靠別人的人,哪怕對方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導致了他性格一定程度的扭曲,導致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建立和經營健康的親密關係。
導致了他無法對別人敞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