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要是讓他在我們三個里選一個去死,他肯定寧願自己去死。不過他死了的話,你的計劃就完了,不是嗎?所以,別欺負他。」
梁三山的話不再帶著明顯攻擊性的刺。蟲王明白,這是她已經準備好了。於是他也沒有接話——這話不算是說給他聽的。
梁三山又看向一邊的黑色大蟲子。
蟲子進來後就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他被規則壓制著,他在反抗,但效果看似不大,只是讓蟲王的情緒比平常更不穩定而已。一旦他跟蟲王真的對上,蟲王會受傷,但季末川一定會死。
梁三山其實不喜歡他,他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一個搶走了她的「母親」的陌生男人。但她能託付的也只有他。
「季末川,你得照顧好他。」
黑色的蟲子的身體震動了一下,那是他能作出的最大的回應。
梁三山最後站起來,看著劉清,露出一個乖巧的笑。
「劉清,我不是為了季末川,也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無法忍受自己的意志被他人掌控,哪怕那個人是你也不可以。這是我自己作出的選擇。」
劉清搖頭,「梁三山,我們想想別的辦法……」
「別想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完美解法的。你已經站在這,不做選擇,我們都得死。
「沒這麼沉重,本來我也早就該死掉的,白蹭了這麼多年,過的還是原生雜血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算我賺了。」
「劉清,記住我現在說的話:我知道阿強是什麼,也知道它的限制。當你的壽命到頭,阿強會跟你一起湮滅,規則死亡,你的種群註定無法完成王的延續。你的臣民會重新變成被蟲王拋棄的種群。
「所以,你不用當王,不要讓你的臣民發覺你的存在。種群的隱匿交給萊斯特就好,他會做得比誰都漂亮。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當這兩天的事情是一場夢。你只有短短几十年還能活,要痛痛快快、瀟瀟灑灑、轟轟烈烈地活。」
梁三山說完,沒有絲毫停留,轉身朝著蟲王走了過去。她舉起手,空中出現了一條淡黃色的絲線,絲線圈著她跟劉清。她扯斷絲線,交到了蟲王的手裡。
「你小心一些。」
她對著蟲王露出自己的犬牙,「蟲族的意識不滅,我會在你的黃金海里輪迴,遲早有一天,我會破殼而出,咬死你。」
蟲王捏住那條絲線,那條絲線就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一邊的黑色蟲子吐出一口鮮血,終於恢復了自由。
蟲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個笑容在他漂亮的臉上顯得過於誇張,以至於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恐怖感。
「我很期待你的輪迴。」
砰。
隨著他的尾音,同步響起了很輕的一聲,像是一個大肥皂泡破掉的動靜。
梁三山的身體分崩離析,碎成了指甲蓋大小的色斑,就像是遊戲裡的像素小人被打散了。彩色的碎片朝著黃金海迸濺,然後越往外越小,最終消失在了這片黃金海里。
毫不血腥,甚至算得上唯美。可這是意識的崩散,就算她輪迴,「梁三山」也永遠不會回來了。
這一過程不過兩秒時間,劉清根本沒有準備好,直到視網膜上那一片璀璨的粉末消失不見,他才聽到耳朵里一陣嗡鳴。
「劉清,祝你好運。」
伴隨著蟲王的祝福,整個黃金海消失不見。他回到了那個廢棄的庭院。
第49章 圓滿。
溫涼的夜風撲到皮膚上,腳下是濕潤粘膩的濕泥和苔蘚。庭院的樹冠隨著風輕輕晃動,沙沙沙,像是一個大怪物壓在屋檐上。只有遠處有微弱的光斜著投過來,隱隱綽綽扯碎了影子。
劉清那只在黃金海里來不及伸出去的手,筆直朝前,淹沒在了夜色里。手指什麼都沒有碰到。
「梁三山?」
他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
是真的沒了。她成為蟲王的絕對伴侶,在與王爭奪王權的鬥爭里被擊敗,於是灰飛煙滅,意識泯滅,連現實里的身體都不會留下。
就這麼沒了。
就像是蟲王碾碎了一隻蚊子,拇指和食指一挫,蚊子碎成了一抹黑痕,再一彈指頭,蚊子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就這麼沒了。
劉清感覺到大腦在發燙、膨脹,它好像無法消化這個簡單的事實。
腦袋裡鑽出了另一個腦袋,張大了嘴巴歇斯底里地問劉清:為什麼你沒有救她?為什麼你沒能做到更強大?為什麼死的是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劉清的腦袋炸開,潑天的金色液體順著他的脊柱燙出了一條暗金色的蛻裂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