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最近很累吧。」蘇珏先是打破了寂靜。
「我不累,這都是懷瑾應做的。」張懷瑾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兩句。
蘇珏勾了勾嘴角,他拿來了一盤點心,招呼著張懷瑾吃下。
張懷瑾道了謝,輕輕從盒裡拿出了一小塊,幾乎是最不起眼的那塊,放在了嘴裡。
吃完了,也不再拿了。
而此時,蘇珏心中滿是感慨。
果然,這個孩子終究還是無法完全相信自己。
不知何時張懷瑾能和小蘇元一樣,放肆地去吃點心。
每次他看著空了的點心盒,蘇珏都會寵溺地在小蘇元耳邊悄悄說道,「小蘇元,下不為例……」
那一瞬間,小蘇元的笑容雖是靦腆,但卻無比真摯,努力地點了點頭。
而如今同樣的點心,同樣的食盒,張懷瑾卻在自己面前循例吃了一塊,亦近亦遠。
「懷瑾最近教你的東西,可有什麼不懂不明之處?」
蘇珏嘆了口氣,開始轉移話題。
張懷瑾搖了搖頭。
「那懷瑾可學到了些什麼?」
張懷瑾想了想,一拱手,說道,「先生,我最喜歡的是先生的那句『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懷瑾覺得,所謂君子,莫過於此。」
聽到如此純善的答覆,蘇珏甚是欣慰,「很好,那麼,還有嗎?」
張懷瑾手掌微微出汗,略有緊張,「先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還有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載舟,水能覆舟。」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懷瑾認為,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而社稷則是以天下人為本而生,所以君王,反而不是那麼重要。」
蘇珏雙目炯炯,不知望向何處,好似看不見盡頭一般,而耳邊卻迴響起往日與楚越之間的過往。
他們都來自新元紀,信仰想法一脈相承。
來到此方時空後,他們經常翻閱自己謄寫的書冊。
某一日他拿起《孟子》,楚越坐在他旁邊侃侃而談,「雖然西楚仍算穩健,但比起前朝,無論文武,都有所落差。
我覺得與楚雲軒這些年的治理有很大的關係。
正所謂,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若朝綱不以天下人為本,那何來天下人的天下這一說。
所以,我認為若要百姓安穩,天下太平必要清理朝綱,污穢之處一概不留,奈何楚雲軒並不是這樣的君主。」
今夜聽得張懷瑾此言,蘇珏不由得失神。
他的目光溫和而深邃,其中複雜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懷瑾,你說的很好,很好,只是……」
蘇珏突然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只是什麼?」
聽到張懷瑾繼續問道,蘇珏故而答道,「只是有些話只能先放在心裡。」
張懷瑾似懂非懂,卻也不知不該再問下去。
夜已深重,張懷瑾吃完點心,又領了課業便行禮問安準備回房。
蘇珏自然應允。
待張懷瑾離開,蘇珏繼續伏案執筆。
楚雲軒雖有意下旨賜婚,但到底是哪位宗室女還未知曉。
為保萬全,蘇珏將西楚宗室女的名單看了又看,這些女孩子雖都是世家女,但大多並無封誥。
這裡面,便只有楚宗正的孫女蒞陽郡主與李明月年歲相當,出身匹配。
所以蘇珏篤定這位蒞陽郡主十有八九便是楚雲軒賜婚的對象。
長夜漫漫,他還有時間去細細思考該如何幫李明月破局。
他們自己已有了對策,但這並不是萬無一失的,他還需要更多的信息。
比如,這位蒞陽郡主的想法。
……
翌日一早,十二樓里是一陣雞飛狗跳。
當然,雞飛是裴尚軒,狗跳也是裴尚軒。
無他,只因他又去逗弄小蘇元,還不小心碰壞了季大夫的寶貝藥材。
季大夫黑著臉,很想給裴尚軒來上幾針。
可當季大夫目光掃過廊下看熱鬧的蘇珏,深覺他也是「面目可憎」。
季大夫冷哼一聲將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放在蘇珏跟前,面無表情的讓他喝掉。
蘇珏知道季大夫下手的輕重,他一鼓作氣將藥喝完,差點苦掉了舌頭,卻還是面不改色的對著季大夫乖巧一笑。
就在這時,小蘇元乳燕投懷一般的撲進了蘇珏的懷裡,「哥哥,他欺負人!」
「沒事,蘇珏哥哥給你報仇,讓他喝季爺爺的苦藥!還得給季爺爺賠他的藥材。」
看著如此護短的蘇珏,裴尚軒愣了愣,氣的說不出話來。
蘇珏心情甚好,微微笑道,「來吧,裴公子,之前你我打賭,你現在可是賭輸了,是該好好談談怎麼給蘇某付錢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