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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珩起身推開雕花木窗,遠處鹽場上白茫茫的霧氣正被朝陽驅散。

他記得農人捧著結霜的黍米跪在官道旁哭嚎的場景。

&quot去鹽場看看。&quot

他抓起掛在屏風上的狐裘,&quot讓陸明備馬。&quot

晨霧未散,馬蹄踏過結霜的官道。

蘇珏策馬與李書珩並轡而行,忽見前方田埂上跪著個白髮老農,懷中緊抱陶瓮,瓮口滲出的鹽水在粗布衣襟上凝成白霜。

&quot老丈這是?&quot李書珩勒住韁繩。

老者顫巍巍抬頭,渾濁的眼裡迸出精光:&quot王爺容稟,小老兒照著蘇先生教的法子煮鹽,這瓮……」

他掀開瓮蓋,晶瑩的鹽粒在晨光中閃著碎玉般的光,&quot比官鹽還細三分!&quot

蘇珏下馬捻起一撮細鹽,鹽末從指縫簌簌而落:&quot王爺請看,用蘆葦灰濾滷水,鐵鍋熬煮的法子果然奏效。&quot

他轉頭對老者道:&quot明日去府庫領十石黍米,就說是給孫兒抓藥用的。&quot

馬蹄聲再起時,李書珩望著遠處星羅棋布的鹽灶,白煙在灰藍的天幕上織成蛛網。

他突然想起繼任之後去長安朝見那日,陛下在宣政殿前拍著他肩膀說,&quot李愛卿,往後怕是任重而道遠了&quot。

金線繡的龍爪陷進他琵琶骨,早已是暗流涌動。

&quot報——&quot一騎絕塵而來,馬上斥候滾鞍落地,&quot鹽場遭襲!二十七個鹽工被擄,三處鹽灶被毀!&quot

蘇珏白玉似的面龐陡然陰沉:&quot何時的事?&quot

&quot寅時三刻,蒙面人持雍州軍制式橫刀。&quot斥候從懷中摸出半截斷刃,刃口處赫然烙著雍州衛的虎頭紋。

李書珩攥緊馬鞭,鞭梢銀墜在風裡叮噹亂響。

他想起半月前雍州節度使送來的密信,信箋上熏著龍涎香,字句卻淬著毒:&quot聽聞冀州新開鹽井,愚兄願以戰馬百匹易之。&quot

&quot回府。&quot

他猛地調轉馬頭,&quot傳令各營,今日申時校場點兵。&quot

馬蹄聲如急雨掠過鹽田,驚起蘆葦盪里棲息的寒鴉。

蘇珏忽然輕咳一聲:&quot王爺可還記得,去歲冬月我們埋在小滄州渡口的二十艘糧船?&quot

李書珩心頭一跳。

彼時他們假借漕運之名,在船底暗藏精鐵三千斤。如今想來,蘇珏怕是早料到會有今日。

&quot小滄州與雍州接壤。&quot蘇珏慢條斯理地理著韁繩,&quot若今夜子時糧船起火,不知雍州大營的瞭望塔,能不能瞧見那沖天的火光?&quot

……

殘陽如血時,王府地牢的石階傳來腳步聲。

蘇珏提著羊角燈立在鐵柵前,昏黃的光暈里,白日那老農正蜷在稻草堆中,腕上鐵鏈叮咚作響。

&quot委屈先生了。&quot蘇珏將食盒推入牢門,&quot那瓮鹽里摻的砒霜,足夠毒死半個冀州的百姓。&quot

老者低笑出聲,亂發間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quot蘇大人好毒的眼力。&quot

&quot雍州死士的易容術固然精妙,卻忘了一件事。&quot蘇珏拾起地上散落的鹽粒,&quot真正的老鹽工,指縫裡該有洗不淨的鹽漬。&quot

話音未落,寒光乍起。

老者暴起發難,鐵鏈如毒蛇襲向蘇珏咽喉。

卻見素衣翻飛,蘇珏袖中短刃已沒入對方心口,血濺在斑駁石牆上,像極了宣紙上暈開的硃砂。

地牢重歸寂靜時,親衛匆匆來報:&quot小滄州糧船起火,雍州大營派了兩千輕騎往渡口去了。&quot

蘇珏拭淨指尖血跡,不過十年的時間,他倒成了攪動風雲的利刃。

&quot是時候讓周將軍去潼關轉轉了。&quot

蘇珏轉身拾級而上,&quot那批被扣的私鹽,該換個主子了。&quot

戌時的梆子聲飄過王府高牆。

李書珩站在角樓上,望著校場列陣的玄甲軍,忽然想起去年在官員考檢前的那夜,

蘇珏指著《鹽鐵論》說道,&quot民瘼在野,而利刃藏於袖&quot。

那時窗外海棠正艷,如今想來,竟是難得的安穩光景。

第217章 狼煙青州

秋陽斜照在冀州王府的朱漆門檻上, 李書珩握著竹簡的手指微微發白。

案頭堆著三州送來的密報,墨字里浸著鐵鏽氣。

他望著庭院裡那株老槐樹,黃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恍惚間竟像是鐵甲相擊時濺落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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