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珏將龜甲碎片放在輿圖上,裂紋正貫穿嘉峪關外的飲馬河,"五萬玄甲埋骨處,當在此處。"
話音剛落,李元勝將目光放到那龜甲碎片上,卻不出一言。
他又何嘗不知此去凶多吉少,但百姓無辜,他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二人就是這樣沉默著。
此時李書珩挑起帳簾進來,肩甲上凝著霜花:"蘇先生可聽過幽州童謠?'白虎銜屍,青龍斷角,寧作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他解下佩劍壓在龜甲上,"可李某偏要做那斷角青龍。"
帳外忽起馬嘶,陸明拿著一枚染血的令箭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名女子。
蘇珏認出這是三日前派往青州的斥候所有,箭羽上的焦痕與夢中景象重疊——正是嘉峪關糧倉起火的信號。
而那名女子,正是陸羽的心上人——方小姐。
「王爺,這位方小姐說要找師傅。」
陸明將令箭交給李書珩,並說明了方小姐的來意。
「好,本王知道了,陸明,帶蘇先生下去休息,然後帶方小姐去見你師傅。」
李書珩對蘇珏與李元勝方才所說之事一字不提,蘇珏還想再勸,卻也知道此時不合時宜,便行禮告退。
出了中軍帳,陸羽竟早已等在外面。
有道是心有靈犀,方才陸羽正擦拭銀甲上的血漬。
忽聞轅外傳來鑾鈴碎響,他握劍的手腕一抖,銅盆里的水紋便層層盪開。
一見到方小姐,他連日奔波疲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你怎麼來了……」
陸羽一開口,言語間皆是情竇初開的欣喜和緊張。
「西楚戰火紛飛,我,我……」
說著說著,方小姐低下頭去,與陸羽方才的表現一模一樣。
鬼使神差般,蘇珏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方小姐扶著斑駁木柱喘息,鬢邊垂落的碎發凝著北地風霜。
三年未見,她仍能隔著重重旌旗辨出那抹青灰色身影。
陸羽轉身時,天邊最後一線金暉正落在他眉弓的舊疤上,倒像新添的硃砂痕。
這樣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子,確實是陸羽的良配。
蘇珏這樣想著,然後跟著陸明離開。
"冀州軍即將開拔。"
陸羽的聲音落到方小姐的耳中,比記憶中更沙啞,指腹輕輕蹭過她凍裂的唇紋。
營火在皮帳上投出搖晃的影子,遠處傳來戰馬不安的嘶鳴。
方小姐解下頸間褪色的五色縷,紅線早已沁入肌理。
陸羽忽然握住她顫抖的手腕,鎧甲邊緣在掌心壓出深痕:"若陸羽能活著回來,來年端陽……」
話未竟,號角聲裂空而起。
帳外鐵蹄聲如雷,陸羽系甲絛時,方小姐看見他後頸有道新痂,像落在雪地上的紅梅。
"我會在冀州城等你回來。"
方錦瑟將五色縷纏上劍柄,帳簾翻卷間,北風裹著細雪撲進來。
陸羽最後望她一眼,眸中映著千里烽煙,卻比三年前上元夜的河燈更亮。
……
辰時的日晷影斜得詭譎。
蘇珏不發一言立在五萬玄甲軍前,看著自己改良的望遠鏡被裝進輜重車。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划過,真實而又虛幻,從前種種定格成嘉峪關的一片血色。
往事與夢境重疊之間,蘇珏轉頭看向身旁的李安甫,已經十六歲的少年此刻身形微顫,眼底盈著幾滴淚水。
「父親……」
李安甫想開口勸父親不要去那嘉峪關,卻不知如何開口,所以話到嘴邊,也只是叫了一聲「父親」。
之後,他將希冀的目光投向蘇珏,一句「蘇先生」傳來,蘇珏的眼神才有了焦距。
夢裡那個悲痛到絕望的少年一點點與李安甫重合,剎那間,他心頭微痛,呼吸一滯。
不,不會是這樣的……
所以,當李元勝的白虎盔掠過眼前時,蘇珏突然俯身跪地高呼:"王爺,蘇某昨夜夜觀天象,天象不祥,是為熒惑南傾,天柱將折!"
鐵甲洪流為之一滯。
前排士卒的陌刀映出蘇珏額蒼白的臉色。
楚越下意識上前一步,李書珩卻比她更快。
他策馬迴旋,叫來陸明,讓他將蘇珏扶起來,然後接過蘇珏手中的讖緯圖,鄭重道:"蘇先生的心意本王清楚,但潼關道上的流民等不得天道輪迴!"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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