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破南門!"
李書珩嘶聲裂帛,抓起斷箭狠狠扎進大腿止血。
陸羽帶著最後的八百輕騎從屍山血海中殺出,少年副將的左耳早不知去向,卻仍吹響染血的青銅號角。
那本該清越的聲音此刻沙啞如泣,驚起寒鴉掠過血色殘陽。
子夜時分,雪停了。
李書珩背靠焦黑的城門殘骸,手中雁翎刀已卷刃如鋸齒。
鮮卑人的火把在百步外連成血色長龍,他能看見可頻善奇正在陣前擦拭染血的長槍。
城頭倖存的士兵正在用凍僵的手指往弩機上塗抹最後的熱油,有個滿臉稚氣的小兵顫抖著將家書塞進箭囊。
"王爺,陸羽將軍,他……"
親衛的聲音突然凝滯。
李書珩轉頭望去,只見陸羽的銀甲掛在殘破的城垛上,他的半邊身子懸在虛空,手中卻緊握著斷裂的冀州軍旗。
朔風捲起染血的"李"字旗面,輕輕覆在他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上。
對不起,方小姐,陸羽要食言了……
半個時辰前,斷刃劈開雪幕,陸羽聽見自己肩骨碎裂的聲響。
他踉蹌撞在斷牆上,血沫嗆進喉管,城頭玄甲旗裹著冰碴砸落,正插在他腳邊。
"來啊!"
他嘶聲大笑,刀刃卷口處倒映出數十桿長槍寒芒。
殘甲下的香囊早被血浸透,方家小姐繡的那枝紅梅正被北風撕扯著瓣。
老王爺的軍令言猶在耳:"陸羽,你帶五十騎沖南門。"
他記得自己抱拳時香囊墜在護腕上,紅繩纏著方小姐臨別時系的三枚銅錢,此刻盡數斷在屍堆里。
第八個騎兵咽喉噴血倒下,陸羽反手將斷刀捅進敵將馬腹,腥熱澆了滿臉。
馬蹄踏碎肋骨那瞬,他竟想起立春那日方家後園,方小姐踮腳折梅時簪上垂的銀鈴鐺。
"待冀州的雪化了……"
他應她的話還噎在喉頭,此刻卻混著血塊往外涌。
鐵靴踏雪的轟鳴近了,他攥緊半截紅繩,忽然想起該在香囊里藏封信的。
斷槍穿透了胸甲,陸羽仰面栽進雪窩。天穹低垂如裹屍布,他望著紛紛揚揚的雪片,恍惚見著方小姐掀開轎簾的模樣。
那日她將香囊塞進他的掌心,指尖比檐下冰棱還涼。
「我等你回來,我們要白頭偕老……」
"七十八……"
陸羽數著倒下的第九個敵騎,血珠撞碎在雪地里。
殘存的左手摸索到半截箭矢,狠狠扎進撲來的戰馬眼眶。
畜生嘶鳴著將陸羽甩向城門,青銅門釘磕碎膝骨時,他聽見自己笑得比城頭號角更悽厲。
最後一支羽箭破空而來,陸羽沒有力氣再躲。
箭鏃沒入胸膛,他竟然覺得痛快——這樣重的傷,方小姐總該信他是戰死而並非負約。
血沫湧出嘴角,陸羽摸索著去捂心口香囊,卻抓了滿手的猩紅。
雪落得更急了,蓋住死去的玄甲軍的骸骨,也蓋住陸羽漸漸渙散的瞳孔。
城樓轟然倒塌的煙塵里,那抹褪色的紅梅終於被雪掩盡,像極了方小姐去年除夕剪壞的那盞窗花。
第239章 魂斷菩提
五更天的雪原上, 雙騎並轡疾馳。
蘇珏看著前方李明月的背影,他束髮的紅綢在朔風中獵獵如旗,或許在李明月口中的那個時空里, 他也是意氣風發。
藉此,蘇珏似乎窺見了李明月成為周靈王后的饒饒風骨。
但榮光背後深藏的是殘忍,所謂的九五至尊, 不過是孤獨至極。
長安宮中流淌的, 是李明月無人訴說的孤寂。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朔風卷著細雪掠過嘉峪關殘破的箭樓, 蘇珏勒馬回望, 城垣下未燒盡的戰旗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昨日鮮卑右部五千狼騎撞碎在此處,屍骸與斷戟在護城河淤成猩紅的泥淖。
"埋鍋造飯的時辰又誤了。"
李明月並轡而來,玄甲上結著薄霜。
他解下腰間酒囊拋給蘇珏, 琥珀色液體在寒風中騰起白霧, "斥候來報,長安城外的八路諸侯蠢蠢欲動。"
蘇珏仰頸飲盡殘酒,喉間滾過刀割似的灼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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