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晴雙臂搭在桌上看鄭滿意正在寫的練習冊。寫的什麼破玩意?字丑就算了,還錯題連篇。
「難怪你考試能考C位。」覃晴用手指點了點練習冊:「誰教你的五六三十五?」
鄭滿意低頭看了看,「哦。」
他拿橡皮把算錯的那得數擦掉,之後陸續做了摳手指、撓頭髮、嘴裡嘟嘟囔囔的一系列操作,才又重新寫了個答案。
覃晴又在下一個錯題上點了點,鄭滿意冰棍也不吃了,他再次擦了那個得數,繼續新一輪的魔幻操作。
覃晴就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另一本練習冊翻看起來。
現在小孩的課本和練習冊全都圖案精美、色彩艷麗,比她以前用的強多了,也比她以前用的乾淨多了。
進入高中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覃晴成績都不算太好。不是她不夠努力,而是只會死磕課本的她怎麼都比不過刷題無數的學霸。
可她太窮了,她沒錢買那些題型齊全又解析細緻的練習冊們。
後來有天晚上放學她路過學校附近的廢品收購站,在那門口的地上踩到一張被扯爛的高中練習冊封面。
從此,一到周末她就去廢品站幫忙幹活,然後求老闆讓她把分類捆裝時淘出來的練習冊帶走。
不管那練習冊是折角缺頁還是染上了污漬,也不管上面是被人寫滿了答案還是畫滿了簡筆畫,只要能看清題目和解析,在她眼中就是好練習冊。
可她不偷不搶地用勞動換自己想要的東西,卻總有人覺得她寒酸且骯髒。
就像那天課間,她只是路過同班某位女同學的身旁,對方就捂著鼻子沖她抱怨臭死了。
就算她高中三年都沒買過一件新衣服,小小年紀就把自己打扮得像個中年婦女一樣,但她經常洗頭洗澡洗衣服,她身上根本不會有臭味。
她知道,那女同學不過是在上周末看到她在廢品收購站幹活了而已。
另一個男同學諷刺帶笑地問剛才的女同學:「哈哈哈,死胖子真去撿垃圾啦?」
「死
胖子」是他們給覃晴起的外號。但其實她一點都不胖,她只是因為沒有厚衣服,才不得不在冬天降溫時往身上層層疊疊地多穿幾件單衣,所以顯得有些臃腫。
那時的覃晴雖然經歷過一次生死,但並沒有像小說中所寫的那樣成為重生歸來的大女主,也不像現在這樣會發瘋。她不敢說話,只能低著頭快步逃開。
高中時代,覃晴就一直是這樣被人嘲笑和厭惡的。她性格孤僻、內向自卑,從不跟任何人交流,整天活在自己世界裡。就連一向喜歡好學生的老師們,都對她生不出一絲好感。
她強忍住淚水走出教室,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吹著風安慰自己:再忍忍,三年後她就可以與這裡永別了。
*
驛站的玻璃門被人拉開了,覃晴以為又是來取快遞的,就不經意地抬頭瞥了一眼。
那人站在門口沒有進來,身影隱在背後的陽光里,看不清模樣,只覺得高大清瘦。
他問姜影:「嫂子,大哥沒在呀?」
正在門邊整理快遞的姜影見是他,連忙站起身驚喜地笑道:「你咋來了?我瞅瞅,哎呀,黑了也壯實了。」
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點。」
「不過沒事啊,還是咱們家最帥的。」
又有人來取快遞,姜影拎了個凳子遞給他:「大哥去送貨了,一會就回來,你上裡邊坐著等會。」
那人接過凳子本來是想往裡走的,可卻在看到覃晴和鄭滿意時停住了腳步。
「我在外面等會吧。」說完,他就拎著凳子推開玻璃門出去了。
覃晴湊近鄭滿意小聲問他:「那誰呀?」
鄭滿意說:「程赫舅舅。」
覃晴想再看看傳聞中曾坐過牢的程赫到底長什麼樣,可他出門之後就坐到了驛站旁邊的空地上,透過玻璃門根本看不到。
又過了一會,周遠回來了。
他老遠就看見程赫了,連忙快走了幾步。
程赫也在看到周遠時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板板正正地立在那裡。
等周遠走近,他才開口叫道:「大哥。」
「啥時候來的?咋不進去?」
「剛來。」
周遠把平板車放在一邊,見程赫有些拘謹,便問:「有事呀?」
程赫雖然是周明的表弟,跟周遠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但他從小就喜歡追著周遠跑,「大哥大哥」叫得比親兄弟還親。
在周遠心裡,程赫不但學習好,是親戚圈裡唯一一個考上名牌大學的孩子,也是個從小就陽光熱血、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從沒見過程赫在他面前像現在這樣拘謹。
程赫說:「沒啥事,就是過來看看你。」
「沒事就行。你等我一會,晚上咱們一塊吃點飯。」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