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無歸期。
父兄三人,皆戰死白山。
白山不過西疆外一小隅,父親征戰多年,面對南楚數十萬兵眾都能得勝而歸,怎會戰死在白山。
出征前大哥還叫她好好練槍,二哥還要她不要荒廢弓馬,凱旋後還要同她一起往霧靈山深處打獵。他們的音容相貌猶在眼前,可當下,她所能見到的竟是他們二人的牌位。
景晨眼裡一酸,眼淚再也忍不住。
趴伏在地,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她的手扣著廟內地磚,極盡用力,纖細的手指因此發白,可她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顫抖著,說道:「父親、大哥……二哥,我加冠了。多可笑啊,我……明明康盛三十六年,你們便在故居給我及笄過了的,可,可現在段毓桓給我加冠了。你們看,問箏的穿著,七旒冕,郡王制。」
燕國制,父親是親王,大哥是親王世子,二哥和景晨便都是郡王。而今日,段毓桓讓她襲爵郡王。
景晨悽然一笑,頓了頓,繼續說道:「段毓桓當真是可笑至極,我既然能扶他登上那個位置,又何嘗在乎這個爵位,我只記著這是父親的爵位,只想要父親的爵位。這些年我不敢來看你們,就連做夢,都甚少會夢到你們。我常想,是不是你們厭棄我了,怨我。怨我的一念之差。」
父親是庶子,自幼甚少得到祖父的疼愛,許是因為這個,父親雖然嚴厲,但對他們兄妹四人都是極好的。大哥年長景晨二十一歲,更是將景晨當做女兒一樣疼愛,世人皆說長兄如父,在景晨身上更是如此。
彼時的景晨是唯一的女孩,被說是掌上明珠也不為過,正因此,少時的景晨很是無法無天。哪怕太子樞地位崇高,她也敢趁著太子來拜見父親,偷偷給太子的茶里加鹽,更是假借昱弟的名義隨勛貴子弟一起打馬球。
饒是如此,父兄依舊能夠包容她。哪怕是後來家中發生那樣的變故,父兄也能冒著欺君的罪名,將她身份徹底瞞下來。
可以說,若無父兄庇護,她早就死在了康盛三十一年。
然而,她的父兄們沒了,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白山,只留下了她一人。
景晨眼眸垂了垂,眉頭斂起,隨後搖了搖頭,不願再想。澀聲道:「我,我曉得,父親不喜巫術亦不喜卜卦一說。臨行前,我和司渂明明卜卦了,不應該的。」她再度哽咽,過了許久,情緒稍稍平緩,這才繼續說道,「你們,你們是被害死的。不是詛咒,是,是有人要害你們。」
「我會,我會找尋到兇手的。他害我家破人亡,我定然不會令他全身而退,父親,大哥二哥,你們……你們再等等我,我會,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父兄具亡,這是無法改變的,既然如此,那就讓那些人陪葬就是。
景晨在此跪了許久,幾近二更方才離開。
回府車駕上,無意瞥向外面。
之間一襲烏黑的長髮從車旁略過,探出身再看,一青衣女子騎馬而過。
望著那背影,景晨略有熟悉之感,她手捂著自己的心口,不知為何,此處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