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萬一是真的呢?給了阿兄,等於放棄了顧公子……阿兄等了這麼多年……再等等?」
「不!」宋昭最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給阿宴!藥引可以再尋,懷上靈草血脈的孩子容易,可若失了靈草,便再難尋了,我不想放過哪怕微弱的機會。」
聞言,九鳴身形一晃,胸口猛然一窒,仿佛有冰涼的鬼手探入肋骨,將心臟捏成扭曲的形狀。
那個床上躺著的男子叫阿宴?是七娘的心上人嗎?哄騙自己就是為了懷孕,為他心上人做藥引?
他堂堂大梁太子殿下,不但活成了笑話,還活成了藥引。不,到最後,他連藥引都不如,七娘任他自生自滅……將唯一的機會也讓給了別人,他永遠都是不被選擇的那個人。
……
崖邊,宋昭的眼神終於從雲蒸霞蔚的美景中收回,這才察覺出九鳴的異常。
她拉起九鳴的手,關切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隊伍里有曾經的軍醫,讓他幫你瞧瞧?」
九鳴任由她拉著,心中翻湧著不知是恨,還是悔,卻又忍不住貪戀她的溫柔,最後嗤笑自己一聲,活該被騙。
「你還是留在這裡吧,不必跟著我們下崖,若我這次上不來,請你幫我照顧好楚楚和別院裡的眾人。」宋昭鄭重道。
九鳴抬眸,眼中似有一團霧氣,照顧別院的眾人,包括那個心上人?他將臉扭到一旁,語氣里似有一絲惱怒:「你自己上來照顧!」
宋昭只當他是不想自己出事,便沒有往深處想。
眾人休息一番,開始下崖。
宋昭和九鳴等眾人下去,確認下面沒有危險後,才拉住繩索,沿著崖壁一點一點向下。
崖底不見天日,眾人拿著火把排成一隊,前有京墨打頭,後有索江押後,緩緩前行。
崖底堆積的腐葉厚達膝蓋,每走一步都會陷進潮濕的死亡沼澤。岩壁上爬滿幽綠色的毒苔,在絕對的黑暗中泛著微弱的磷光。不知名的白骨半埋在黑褐色落葉間,空中飄蕩著淡淡的腐臭味,仿佛這裡是巨大的屍坑一樣。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了分岔路。
宋昭將人分成兩隊,相約兩個時辰後在此匯合,便分開行事。
九鳴自然跟宋昭一起,索江和京墨兩人前面搜尋,兩人走在後面。
宋昭這時身子一僵,低頭發現腳下踩著的不是石頭,而是一顆風化的人類顱骨,下頜骨仍大張著,仿佛在無聲尖叫。
九鳴將她拉開,用刀尖挑起一片碎骨,下面立刻竄出數十條黑鱗蜈蚣,細密的足節摩擦聲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深處一聲嘶吼,隱約傳來某種龐然大物拖行身軀的悶響,地面隨之微微震顫,落葉簌簌滑落,露出更多森然白骨。
聲音越來越近,宋昭等人急忙熄滅火把,貼近石壁,屏住呼吸。
眼睜睜看著一條巨蟒在黑暗深處緩緩滑行,它的鱗片漆黑髮亮,泛著幽冷的光澤,蜿蜒的身軀足有車輪那般粗,碾過白骨時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直到最後一截蛇尾消失,眾人才敢緩緩吐出一口氣,卻發現彼此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宋昭這時回首,身後卻空蕩蕩的,哪還有九鳴的影子。
「顧公子呢?」宋昭突然道,「索江,你家公子呢?」
黑暗中無人回應,京墨點燃了火把,四下去尋,卻不見兩人的身影。
宋昭瞳孔微縮,也顧不得腳下的累累白骨,她慌張地呼喊起來。
「我在這裡,」黑暗中九鳴弱弱地回應了一句。
宋昭循聲而去,轉過一塊山石,就見九鳴立在石壁一旁。她疾步上前,緊緊攥住他的袖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方才……方才尋不見你,險些將我嚇煞。」她聲音裡帶著一絲輕顫,眼尾泛著薄紅,「索江呢?怎麼沒有護著你?」
「你……在擔心我?」九鳴幽幽地問。
「當然,你是我帶進來的,理應由我再將你完好無損地帶出去。」
九鳴欲言又止,神情晦澀。
或許剛剛的動靜太大,那條巨蟒忽然調轉了頭,朝他們快速遊了過來。
「快跑,」宋昭拉住九鳴就往一旁躲閃。
不料腳下一空,枯葉散去,地上憑空出現一個大洞,宋昭連同九鳴一同掉進了洞中。
宋昭身形急墜,她反手抽出匕首,鋒刃在石壁上狠狠一划——「錚」的一聲,匕首與岩壁相擊迸出數點火星,卻未能刺入分毫。鋒刃在青石上刮出刺耳的聲響,留下一道蒼白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