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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鐘聲,渾厚悠長,在寂靜的宮城中迴蕩。這聲音像是南州的雨,淅淅瀝瀝,連綿不絕。

那日她收到密信,立刻倉皇北上,路上消息紛至沓來,父親和手下親信將領悉數下獄,朝中彈劾忠勇侯府勾結叛軍的摺子堆滿了梁帝的書案,永慶帝卻留中不發。

宋昭進京後不敢耽擱,往宮中遞摺子,一連等了多日,始終不見梁帝召見。她去大牢請見父親,也被拒了。

她四處活動,奈何無人敢接她的帖子,父親久不在京都為官,兵部往來又都是公事公辦,輕易就將她打發了。

外祖龐家如今式微,舅舅倒是見她,卻人微言輕無能為力。袁子昂倒是設宴為她接風洗塵,本想讓他出面請袁大人代為轉圜,三日過去,袁大人杳無音信。

宋昭上一次進京還是七年前,那時她剛滿十歲,耐不住北地的嚴寒,剛進京就病倒了,進宮覲見的時候只有胞弟宋晏。如今她重走當年阿弟走過的路,心中一片悲涼。

紫檀木門內忽然傳來茶盞碎裂的聲響,宋昭內心震動,卻仍舊面不改色。

「宣忠勇侯世子宋晏——」

御書房的門軸轉動,從內走出一個面龐白淨,身材微胖的太監,尖細著嗓子請她入內。

宋昭壓下所有心思,拂去肩頭積雪,邁步入內。

鎏金獸首吐出的龍涎香混著熏籠里金絲炭的熱氣撲面而來,御案後那襲玄色常服上,金線繡的十二章紋在燭火中明明滅滅。

「南州忠勇侯府——宋晏,叩見陛下。」

宋昭垂首跪拜,將這句練習了上千遍的話,終於平靜無波地講了出來。

室內一片寂靜,宋昭跪在冰涼的青玉磚上一動不動,鼻尖聞到一股極淡的藥草味。

御案後,永慶帝審視的目光,落在跪伏在地的單薄身影上,手中捻動著一份密報,上寫忠勇侯獄中傷重等語。

燭花「噼啪」作響。

「平身。」永慶帝的聲音似從極遠處傳來,帶著金戈鐵馬之勢。

宋昭謝恩起身,餘光卻瞥見蟠龍紋墨玉禁步——本該空蕩的東側屏風前,立著道絳紫身影。琉璃宮燈將那人影子拉長,一寸寸漫過她墨色衣袍的下擺。

進京前,宋昭已將朝中重臣和各位皇子的喜好打探了一遍,這蟠龍墨玉,是大梁太子的專屬。先前茶盞碎裂之聲,似乎也找到了出處,民間都傳永慶帝不喜太子蕭鉞,廢儲之聲時有傳出。

「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少虞竟長這麼大了。」永慶帝的語氣變得親切起來,像極了和藹可親的長輩。

宋昭抬頭揚起笑臉,從善如流道:「少虞幼時隨父親進宮給陛下請安,還是七年前的事,那時少虞年少無知,宴上還不小心打翻了陛下賞的御酒,少虞至今還懊惱沒有嘗到陛下的美酒呢。」

那年弟弟進宮打翻了御賜的酒,回家後可是被父親狠狠責罰了一頓。

永慶帝聞言哈哈大笑,羊脂玉扳指與青玉鎮紙相碰,鎮紙下壓著一道奏摺,上面記載著忠勇侯世子在南州的所作所為,逛青樓游畫舫,沉迷歌舞飲宴,是不折不扣的紈絝……遂看宋昭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

佇立在旁的太子蕭鉞,卻皺了皺眉頭。

宋昭賠著笑臉,目光迅速朝太子望去,傳言太子俊美無儔……卻在看清太子面容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

那張臉——

五官凌厲,劍眉鳳目,鼻樑英挺,眼尾微微上挑,透著幾分疏離與淡漠,薄唇輕抿,帶著幾分清冷,仿佛世間萬物皆不入他眼。

絳紫身影轉過身,與她四目相接,宋昭聽見自己胸口傳來「砰砰砰」的跳動聲,如擂鼓般一下一下敲擊著心房。

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在南州的芙蓉巷別院,她日日對著這張臉,溫聲軟語地喚他——九鳴。

記憶轟然倒塌,芙蓉巷燒焦的房梁下,壓著的那具燒焦的屍首,九鳴模糊的臉此刻卻嵌在這張屬於當朝儲君的臉上。

世上不可能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即便她和宋晏是雙生子,容貌上也稍有不同。

九鳴有眼疾,眼睛像是蒙著一層白紗,而太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深邃犀利,看向她的眼神像是鋒利的刀子,一寸一寸碾過她的肌膚,冰冷刺骨。

宋昭喉間發緊,感覺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面上不動聲色移開視線,袖中的手卻已攥緊,指甲在掌心刻出深痕,或許真的是長得像而已。

「哈哈哈,朕同你一般大時,也喜歡美酒。那時候我關在府里不得外出,你父親常常帶著好酒,偷偷翻牆來尋我,那時的酒餘韻悠長,如今朕富有四海,卻再也尋不到當時的酒香了。」永慶帝一時感慨,不覺改了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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