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急,是他的還是他的,沈沅還能嫁給誰?誰又能接受這個沒生出來的娃娃?
然而,秣陵又一次急促的沿街挨戶的敲門聲打碎了他「事緩則圓」的計劃。
「征壯丁。」
來人言辭簡單,卻比上次更加嚴肅:「沈家,一名,年十五以上,四十五以下。」
沈以良急瘋了,不顧來人丟下軍書想走的態勢,一把拽住胳膊,說話結結巴巴的:「等等……等等!咱們家去年才征過一個!已經在建鄴當了參軍!這,是不是搞錯了?」
來人冷漠地扯回自己的袖子:「錯不了,你們家只征一個,別家兩個的都有呢!建鄴的軍隊也要出去打仗,也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齊活!別扯我了,軍情如火,耽誤了我的事,你負得起責任?」
欲哭無淚啊!沈以良的步子都遲滯了,送大郎上戰場,他已經是千萬般不捨得,如今——他舉目四顧,年齡合適的只有自己和二兒子沈嶺了。沈嶺臉色發白,卻依然很淡然,輕輕說:「阿父,輪到我了。」
沈以良大大的眼睛瞪了起來,推了推沈嶺的胸口,那瘦瘦的小身板根本受不住,徑直後退了兩步,前後搖晃了一會兒才穩住身子。沈以良呵斥道:「你看看你,風一吹就要倒了。你能上陣殺敵?綁著的豬都未必殺得了!你一上陣,就乖乖等著死吧。」
沈嶺不服氣抗辯道:「阿父,上陣也未必都要有力氣。」
沈以良搖搖頭:「你別做夢了,你想憑腦子上陣,可誰當你是諸葛亮?誰請你進帷帳出謀劃策?到頭來還不是提著刀槍往前催?這次誰都不許多言。我去!」
沈嶺無可辯駁,但還是嘵嘵置辯。沈以良暴喝一聲:「不許再多話!再和我爭,我就先打死你算了!」但沈以良是父親,也是家裡的主心骨,想到此去的危難,沈魯氏第一個撐不住,癱倒在地,張大著嘴哭不出聲兒來。沈沅肚子已經老大,蹲下來扶母親的本事都沒有,急得也只有流眼淚的份兒。沈岳見大家都愁眉苦臉,搖了兩下姐姐的胳膊也沒得到回應,感覺不對勁,便也放開喉嚨大哭起來。
「我去吧。」楊寄實在看不得,開口說道。
「胡說八道!」沈以良同上次一樣呵斥道,「你姓沈?」
楊寄苦笑道:「入贅了不就姓沈了麼?」
大家愣在那裡——這小子先前為入贅的事總是不痛快,拖拖踏踏不肯應聲;如今倒是這樣生死攸關的關卡,他願意入贅,其實更是願意代替沈家赴這場大難!
沈以良反應過來,搖著頭說:「孩兒,我知道你的心意。但這事,不好叫你去。其他不說,我對不起你阿父在天之靈;再者,也捨不得阿圓。」
楊寄盡力使自己笑容自然、燦爛些,說:「師傅,那麼悲觀幹嘛咧?上戰場是九死一生,可是,畢竟還有這一『生』啊!你們看,上回大郎不就不僅沒啥事,反而掙了功名回來。萬一這次我也托他的福,得到個一官半職的,豈不是給阿圓長臉?到時候看誰還敢看不起阿圓,說她嫁的男人沒出息!」
「別猶豫了。」他最後說,探手取過軍書,「就我去吧。二兄這次有啥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