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茶室寂靜無聲,孟南枝端起茶杯暖著手,抬眸看了一圈,牆壁上掛著幾幅大字,筆鋒流暢字跡大氣,高高的檀木博古架上擺了許多瓷器古董,她看向正中間的那隻青花瓷,不由得站起來走近了些看。
青花瓷下面有一小方介紹:雍正青花纏枝福祿連綿葫蘆瓶。
要是沒看錯的話,孟南枝剛到京北那年,托本地室友的福跟著一起去故宮參觀時,曾在裡面也看見過一隻一模一樣的青花葫蘆瓶,甚至名字都是一樣的。
「你倒是眼光好,一眼就看中了這個葫蘆瓶。」一聲沉穩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接著無形的壓迫感也跟著襲來。
孟南枝飛快轉身看過去,一個頭髮花白,手裡杵著一根木杖的老人家慢步走進來,穿著雖然隨意,但久居高位的人,氣質不怒自威,本就安靜的空氣霎時沉寂了一個度。
孟南枝心臟一縮,立馬垂首問好:「關老首長。」
關老爺子下巴抬了抬她坐的位置,「坐吧。」說著他靠茶案桌邊放了手杖,在椅子上坐下。
孟南枝趕忙過來,在對面坐下。
老爺子將傭人泡好的茶挪到一邊,重新拿出茶具,慢悠悠地泡起茶。
他一言不發,空氣里的低氣壓降到了最低度,呼吸里都是壓抑的氣息。
孟南枝知道了,今天這場『鴻門宴』是給她設下的。
湯過香起,關老爺子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嘗嘗。」
孟南枝雙手接過,淺淺地抿了口,入口茶香絲滑,回味甘甜,她一時間居然品不出來這是什麼茶。
關老爺子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說:「只是普通的綠茶。」
孟南枝一僵,放下茶杯。
關老爺子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別多想,只是最近喜歡喝點普通茶葉。」
孟南枝沒說話,神經高度緊繃著,背脊挺得直直的。
關老爺子也不在意,直奔主題:「陳家衛是你師父?」
這下孟南枝猛地抬起眼眸看過去,對上那雙渾濁卻精厲威嚴的眼,又趕忙垂下,「是的。」
「這小老頭不是說不收徒弟了麼,怎麼言而無信又收了一個?」
孟南枝下頜低垂,「我……不是師父收的,是他撿的,他雖然是我的老師但更似我的父親。」
關老爺頓了一下,輕哼一聲:「將功贖罪?」
孟南枝皺了皺眉,但到底不敢反駁,只是沉默到底。
但其實關老爺子全都看在眼底,反問道:「覺得你師父是好人不會犯罪?」
「確實,你師父老好人一個的確不會犯罪,但不代表他的人不會犯罪。」
孟南枝隱隱覺得關老爺子後面這句話,就是師父此生不再收徒的關鍵。她很想問,但也知道對面是什麼人,於是閉嘴。
「你師父沒跟你說過麼?你從前可是有過無數個師兄的。」
孟南枝搖頭,師父閉口不提二十多年前的事,她也從來不問。
「他陳家衛年輕的時候在這京北城裡頭,可是風光得緊呢。」
陳家衛師承陳家太極,是陳家太極第十二代傳承人,祖輩都是開武館的,時期因戰亂武館倒閉,一直到新國家成立都沒能緩過來,籍籍無名幾十年,傳到陳家衛手裡,他憑一己之力重振了武館,廣收弟子。
兩千年的時候陳家武館黑白通吃,在京北城可謂是橫著走的螃蟹,這弟子收多了就不乏混進了一些良莠不齊之輩。
陳家衛親傳第六個徒弟薛非,就是從黑/幫里收過來的。那時候正是黑/幫氣焰囂張的時候,陳家衛為保武館平安,剛好薛非父親帶著兒子上門學武,就把人給收下做徒弟了。
薛非為人處事都還行,也肯吃苦耐練,就是性格偏執陰暗,但他藏得太好,只偶爾犯些小錯,陳家衛弟子又多,還真是一時沒發現這個弟子表面笑嘻嘻,內心卻是狡詐陰險。
直至一起上了新聞的強/奸案,陳家衛才看清了薛非的真面目,緊接著被強/奸的女孩父母將陳家衛也給告上法庭。
對方在京北有些背景,無論他走各種路子辦法都不好使,最終他也跟著進去吃了一年牢飯,薛非則被判了十二年刑。
等陳家衛出來,陳家武館早就散完了,曾經那些親收的弟子在這期間一次也沒來監獄裡看過他,他心也淡了,自此消失不見。
再次有他的消息還是十四年前。
那時候那位被判了十二年刑的薛非也出來一年了。那幾年掃黑除惡嚴苛,黑/幫被強烈打擊,還沒來得及轉道就散完了,他那黑/幫老大的父親也蹲了大牢,二十多年牢飯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