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之在騙她,那不可能是小傷,且也不可能是剛剛被巨樹砸到的傷,說不準還因著適才樹下的拉扯,讓那傷口更嚴重了一些。
都是為了要救她。
陸寶珍最終還是沒有應下裴清韻的話,她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男人,斗篷里的手緊緊捏到了一起。
這樣的傷口不能忍到晚上再上藥。
可他不願讓她去瞧,剛剛說的話,不過是在哄她而已,他興許,也同裴則桉一樣,並不太相信她。
陸寶珍心裡有一股莫名的酸脹,眼睛也有些澀,但她還是張了張唇,小聲道:
「我的醫術如果不行,那裴府府醫呢,也不行嗎?」
第49章
沒打算給誰留後路
小小的聲音一下就被卷進了風裡,小心翼翼。
明明是毫無重量的一句話,每個字卻狠狠砸在了裴景之的心上,讓他心口一緊,帶出陣陣沉悶。
她以為他不相信她的醫術,所以才不讓她去瞧,她甚至都不敢問他,為什麼不能讓她試一試。
裴景之如墨一般的眸子越發深沉,壓下翻湧的心緒,指尖輕動。
半晌,想要伸過去的手還是停了下來。
「傷口也不好看,怕寶珍不敢。」
見她那雙眼似有霧氣打轉,眼尾低垂著,長睫輕輕顫動,裴景之輕嘆了口氣,「是我想岔了,眼下,寶珍可還願意替我上藥?」
到底還是敗在她一個眼神里。
哪怕裴景之可以讓人將柳荀叫出來,說他剛回了府,瞞下那傷口的秘密,可此刻,他也不打算如此。
他不能讓那些不信任,再傷她一次。
「若寶珍不怕的話。」
「不怕。」
聽他鬆口,陸寶珍目色並未透出輕鬆,她抿了抿唇,又認真道:「請著府醫一起就好了,等到了屋裡,我不說縷皺話。」
陸寶珍心裡雖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但她不敢托大。
她只是擔心裴景之的傷。
愧疚,自責,還有行醫者的本能,不管眼前的男人說幾句無事,語氣有多無謂,都只有親眼瞧過才能作數。
可她越小心乖順,裴景之的心便像被什麼抓得越緊,如風暴洶湧。
最終,男人只是輕笑了一聲,壓下那情緒,淡淡開口,低柔的語氣里忽添一抹冷意,但不是對向陸寶珍,而是對向了整個裴府。
「有寶珍便可,我不信府醫。」
「不信......府醫?」
這下不僅是陸寶珍,連一側不敢再插嘴的裴清韻,也一併睜大了眼。
府醫不同於外頭的大夫,也不是家家都會有,像裴府這樣的人家,只有自己人,才會讓其行那行醫看診之事。
裴景之一句無差別的不信府醫,不可能是懷疑他們的醫術,想來該是對裴府沒存多少信任。
可好端端的,為何會沒有信任?
裴府里,又怎麼會有人敢害到這位裴家大少爺身上?
裴清韻收斂神色,忽然想起多年前,她無意間聽父親提起大哥中毒一事。
她未曾瞧見,只從父親口中聽聞,那時年幼的大哥,差點沒能熬過去。
心裡猛地一縮,裴清韻忽覺手腳發涼,震驚又不可置信。
若是裴家人,要害她大哥的不外乎二房和她們三房,可她們三房向來還算和順,應該不會自尋死路吧。
「是,所以不必有旁人。」
見兩人好像都陷入了深思,裴景之停了停才出聲打斷,看向了陸寶珍。
他胳膊上的刀口確實不好看,他也不想讓她知曉那些黑暗,瞧見錦袍之下的那些傷痕。
陸寶珍本該是光明璀璨、熠熠生輝的太陽。
可他要走近她。
總有一日,他瞞下的那些過往都會落入她的耳,高氏會將他因痛苦而有過的所有猙獰,通通說給寶珍聽,讓她厭惡他,遠離他。
與其等往後那一日被人利用,倒不如索性從這道刀口開始試一試。
他慣來最能承受,即便可能會從那雙眼睛中瞧見嫌惡和恐懼,他也要走出這一步。
左右,他也沒打算給誰留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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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淡淡草藥味瀰漫,門未關,窗戶開了一小半。
陸寶珍不是第一次踏進男子的屋子,但卻是第一次瞧見這般清冷又簡潔的擺設。
連一角裝著畫卷的高大瓷器,也透出冰涼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