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酒氣稍重,靖王撐頭橫坐在高位,一臉鬱氣,少了往日尋歡作樂瀟灑的派頭。
這幾日二皇子一事查得朝中是上下噤聲,連同他也受到牽扯,誰能笑得出來?
身側幕僚打量這位主的臉色,企圖解語:「二皇子這般境地,全因他自己沒做乾淨才被束縛。」
「朝中撇開干係的人多得是,您也該如何就如何,何必替他操那個閒心。」
「殿下不過好心聽其抱怨幾句,真要論及刺客,誰不知殿下才是受害的那個。」
「那一遭多艱險,若不是沈大人恰巧攔住刀劍,雨夜行刺死了人都無聲無息,後果不堪設想。」
「我能不知道不堪設想?」靖王不耐橫他眼,甩開手上珠子。
自被刺起他就流年不利,先被查二皇子下令前來他府上登門拜訪,又被翻出手下人同二皇子母族間的來往。
這事屆時傳到皇帝耳朵里,可就不是在這坐著說兩句的事了。
皇帝登基有燕家謀逆一事後,待結黨之事的態度向來是寧可錯殺。
他能活到今日全靠不試探那位底線,這事要事真查到底,只怕猜忌也將接踵而至。
今日約了老二談事,人姍姍來遲也就罷,進來門還沒關就假笑起來。
「還得是您日子安生好過,不像侄兒我這幾日焦頭爛額,連個覺都睡不安穩。」
靖王冷臉:「你還沒長夠記性,一來就張嘴,沒注意到背後有人?」
紀清梨聽得靖王二字已經在後退脫身了,只是長廊空蕩一條,要退回之前包廂來不太及。
二皇子嘴上還尖刀似的:「我哪有餘力長記性?不過確實讓我想起刺客之事我是在叔叔這聽到,好像人也是從叔叔這挑得人,難道靖王府上也有偷聽的人?」
餘光無聲瞥向身邊侍衛,對方心領神會,悄無聲息提刀出去了。
對面半掩著的廂房空著,在那人拔刀尋來前紀清梨先小心進去,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身後驀地多隻手捂住口鼻,極大力將她往後一拖。
窸窣聲響令侍衛側眸,他提刀拉開廂門,狐疑掃視一圈。
哪裡有人?
桌面整潔無物,儼然是個能一眼望到頭的空屋。要說哪能藏人,只有張面對著門的儲物櫃。
櫃門緊閉無聲,裡頭逼仄悶熱,兩具身體竭力縮做一塊,衣擺擠得皺起,才堪堪能不頂破櫃門。
紀清梨摔得暈頭轉向,橫在臉上的那隻手發涼,幾乎包住她大半張臉。
不僅是臉,對方另只手從裙尾穿過,將她折起似的手臂緊貼著腿彎,叫她動彈不得。
她根本不知道是誰在背後突然出現,又出於什麼目的撈她塞進櫃裡。
但侍衛儼然還沒離開,一副要拔刀解決偷聽的樣子,紀清梨就是被擠得呼吸打顫,也自己咬唇在旁人掌心不動,順從安靜下來。
她這麼配合,背後一雙險惡的眼反而眯起,手指漫不經心在木板上敲出聲響,等著看紀清梨狼狽驚慌。
她果然很輕易就被嚇到,眼瞳睜圓,把自己縮成扁扁一片。
縫隙里只見侍衛影子步步靠近,手往前伸就快碰到櫃門,紀清梨心跳得又重又快,一動不敢動。
明暗僵持她堅持不了多久,很快屏息難捱到在人前揚起下巴,好似下秒就要不受控喘出聲來。
小二端菜打門前走過,見侍衛在這愣了下,好意過來問:「這位爺是在找什麼?」
「這屋子有人嗎?」
「沒有,這個廂房是新的,柜子都還沒來得及打完呢。客官是要改到在這吃?」
外頭裴譽皺眉走過,剛才像在二樓看見紀清梨身邊那個丫鬟了,怎麼一轉眼什麼人影都沒有?
眼看店小二在這,裴譽拉他問兩句:「你們這今天有沒有跟姑娘進來......」
被打斷的侍從左右環視,這走廊乾乾淨淨,許是二殿下看岔眼了。他很快收刀歇了心思,回去覆命。
「說到底都怪謝無行那閹人......」
「......是,但查我的人不就是護駕的沈懷序,叔叔稍稍抬手.....」
三言兩語混雜,隨著門被推開又合上重新隱沒,很快四周寂靜,僅剩下櫃裡的呼吸聲了。
紀清梨等了等,心頭這口氣總算暫緩。她吞咽下,被捂得緊的唇瓣在人掌心飛快蹭過。
背後人似乎頓了頓,注視她的目光漸重,難以忽視起來。
前有狼後有虎的,暗處還不知是誰撞見這樁事。
紀清梨心跳得又重又快,她只是出來換個包廂,哪想過青天白日會卷進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