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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席玉麟不愧是席芳心養大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得了師父的真傳。兩人看學員表演時,不管是心裡覺得精彩還是糟糕,面部表情都懶得動一下。但此刻席玉麟明顯知道這場抽查意味著什麼,顯得很緊張,一會兒盯學員,一會兒瞄師父,一會兒放空。

抽查一直持續到十一點,中途席秉誠搬來個凳子,席芳心也不坐。最後他點了四個人的名——包括那個黃小希,霍眉以為是要挨打了,沒想到卻聽到:「一人去主管那裡領一塊大洋當路費,回家去吧。身契在我辦公室的屜子裡,找主管要鑰匙。」

就算是沒被點到名的孩子也不敢抬頭看此時的場面,互相之間挪著小步站緊了些,縮著脖子,像窩小鵪鶉。

「師父,」席玉麟趕緊跑過來,「這個黃小希入門才半年。而且因為大多數時間是我在教,沒得到你的指點,所以進步不大也是——」

「怪我沒有親自教?」

「不,不是。」

席芳心顏色淺淡的黑眼珠慢慢移開,用談論晚飯鹽放多了的平板語氣說:「這幾人身體條件不行,教不出來。」

這裡大概也就輪到掌刑師兄說話,席秉誠在後面張嘴又閉嘴。

王蘇還是忍不住道:「師父,我每次來的時候,這些孩子都比我早到,我看她們也是很努

力——」

「是你該管的事嗎?」

「不,但是——」

席芳心走了。

忽然有一個男孩嗷的一聲哭了,跑著追出去;另外兩個站在原地沒有動,仿佛在等那個人把席芳心拖回來。黃小希用力推開王蘇,又被閃身出現的席玉麟攔住。其他學員儘量不發出聲音、匆匆要回宿舍,人流收攏到門口,又從他的兩側分開,好像水流滑過石頭。

「你有家人嗎?」

「有個表舅,不知道要不要我。」

席玉麟忽然半蹲下,往她手裡塞了三塊大洋;女孩的五指蜷得緊緊的,他越發心急,用力往裡塞。黃小希忽然尖叫起來,雙手亂甩,在他臉上用力推了一把。

「我不要你的不要你的不要你的!我也能賺的錢的,不要再炫耀自己了好嗎?」

霍眉瞅著他臉色越變越白,這人越氣憤就越不會說話,此刻乾脆把嘴閉上了。她只好把掙扎中掉到地上的三塊撿起來,漫不經心地塞進黃小希的縫線口袋裡,又撫摸著那口袋朝她笑:「小妹,你就收著吧。他很摳的,從不給誰錢,這不是擔心你年紀小,路上——啊!賤皮子你愛要要不要滾!」

黃小希一頭懟在她肚子上,像只小牛般橫衝直撞出去。

霍眉捂著小腹咬牙切齒,「你說你,有這個閒錢給我不好?我拿了錢肯定對你眉開眼笑的。」

席玉麟雖余怒未消,但也不會不講道理地對她生氣,只是語言功能尚未恢復,拍了拍她的肩。

更晚一些去找大師兄,說是明天才能拿到報告。第二日他早八點就去了醫院,快開鑼卻還沒回來,可第一齣戲就是他的。

正當霍眉準備找第二個表演的戲團商量換順序時,劉靖殷勤地表示自己可以頂替。

「他頂燈啊。」

「噢,那替不了、替不了。」

「......你有什麼單人劇目可以上嗎?」霍眉心道又是一個老實人,還有點憨。

「有,《夜奔》。」

他原是唱花臉的,漱金分流後,也被迫學了些別的角色。《夜奔》這齣戲中動作不多,主唱高腔,他唱了好幾次效果都不錯。

「行,快準備,十二點就奔去吧。」

窄口袖、圓帽冠上身,眉心武生紅一抹,眼中的神光立刻就來了,當真是怒髮衝冠。霍眉剛還在質疑這個老實巴交的劉靖到底有多少水平,人家一開腔就只剩一個念頭:既然都被席芳心收做徒弟了,那還用質疑本事啊!

總體來說,他扮武生時的氣質要比席玉麟沉穩得多,唱、念時多用真嗓,但流露出了明顯的花臉特徵——唱腔比生行要更加平直宏亮,動作大開大合,頓挫鮮明。特別是【折桂令】那一折:

「實指望封侯也那萬里班超,到如今生逼做叛國紅巾,做了背主黃巢。恰便似脫鞲蒼鷹,離籠狡兔,摘網騰蛟。救國難誰誅正卯?掌刑罰難得皋陶。似這鬢髮焦灼,行李蕭條。此一去博得個斗轉天回,高俅!管叫你海沸山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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