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生都要被氣笑了,這麼多年來,除了排戲之外,漱金的大小事務全由他打理,而席芳心不感冒都不知道要換床厚被子。帶一幫子人出去,你會租場地?你會談生意?你管得住這麼多孩子?席芳心素來懶得出奇,也樂得把徒弟都丟給他管,說出這話,是鐵了心的要走。既如此,他也不想好好說話了:「就為席玉麟?我們五歲起就住一起,現在為了他,你說你要搬走?」
「把漱金的戲台子留給你,遂你的願了吧?」席芳心垂著眼,馬不停蹄地把散亂一床的衣物重新收拾起來,「我帶著玉麟,必然會讓他成大器。你不樂意看就不看吧。」
「就為他?就為他?你很喜歡長得乖的男娃娃是不是?他比我那會兒好看多了,是吧?你也會把他拉到換衣間裡摸他嗎?」
近乎死寂的三秒鐘。等劉洪生意識到自己在暴怒中說了些什麼後,已經太遲了;席芳心臉上的顏色褪得乾乾淨淨,連嘴唇也是白的,忽然伸出一隻手來響亮地扇了他一巴掌。
第一次打他。
「你怎麼能說......」席芳心氣得連話都說不連貫,「我為人師表……劉洪生,我走到哪裡,別人都要說醜話,回到自己家,連你也——你把這檔子下流事——」
他摔了手中的東西,疾步出門。劉洪生腿都軟了,在門檻處絆了一下,直接下巴著地;見那道白色的背影越走越遠,慌得顧不上流血的嘴唇,追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角,砰地跪下來。「師兄,我錯了,對不起!師兄我說錯話了,你罰我吧!」
「放手!」
「真的不是我!我從來沒對你撒過謊,上次你一說,我不就認了?這回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放手!」
劉洪生直接抱住他一條腿,四十多歲的人了,以這麼個不雅的姿勢,已經帶了哭腔,「我知錯了,我嘴巴賤,你別這樣對我......你怎麼總這樣對我?你對我比對你徒弟更好一點,不可以嗎?我很過分嗎?我只是想在戲台上多待一會兒啊,我們做戲子的,除此之外,還剩什麼價值?」
「你在台上待不了了,」席芳心轉過頭來俯視他,臉上的神情近乎悲憫,「你流淚了。」
劉洪生於是知道,席芳心是能永遠在台上待著的,因為他無欲則剛,足夠殘忍。而自己確實是個不合格的演員,絞盡腦汁許久,就說出這麼一句挽留的話:「我不在,你會亂喝酒的。」
席芳心扯出褲腿離去了。
巴青城沒有正規的法院,他們是從哥老會那裡走的拆夥程序。席芳心以為直接去就可以了,劉洪生卻提前拿錢買通了訟師,花了一大筆,訟師知道他是個戲子,剛開始表現得非常不耐煩。後來聽了他的要求:把漱金戲樓判給席芳心,再留幾個最親近的徒弟給他,特別是那個叫席玉麟的,自己則帶剩餘徒弟走。訟師的態度就好了不少,認為他為兄弟著想,是個有袍哥精神的人。
他又能說什麼?他只能笑,說「我愛他」這種話會被袍哥趕出去的。但是我愛他。我們兩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不三不四的下九流,不清不白地同床共枕半輩子了。現在不行了。
裘三爺把地契交給席芳心的時候,席芳心低頭接過,也不往這邊看。他想起來上次他們被哥老會公證過的文件還是一份遺囑,因為不敢寫婚書,遺囑就是婚書。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第85章 無岸「當年我留了個心眼,一個生……
「當年我留了個心眼,一個生角都沒給漱金留下。你師父一直在物色,但巴青就三個戲班子,我提前說一聲,他們知道漱金衰落了,都不給人。所以說你最後不得不轉行仍是我造成的,你師父不太會做事,但已經盡他所能地保護你了。」劉洪生講起這些往事,語調相當平靜,「玉麟,抬頭看著我。」
他要看看這孩子能在戲台上待多久。
席玉麟慢慢抬起頭,整張臉發白,甚至透出瑩瑩的死氣,似乎在真相巨大的衝擊力下已經愣怔了,做不出合理的情緒反應。劉洪生進一步逼他,「你沒什麼想說的?」
「我……」他呆呆地說,「我把你當作比師父還親近的人。你要是想讓我從此退出梨園,說一聲就好了。」
仿佛是被他打了一耳光,劉洪生猛地跳起來,在屋內疾步來回走動。繞到他身後,忽然抓住他的椅背俯下身,大吼道:「只要你還有重返戲台的可能,小青也永遠不是我!而且你根本就不懂……你小娃娃懂什麼?我恨你,我恨死你了!」&="&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7_b/bjZcq.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