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太太忍不住問:「那是怎麼回事?」
「因為他睡覺的時候要吃奶。含著睡。」
片刻寂靜過後,三人均嗔叫起來。喬太太拿汗巾子遮著臉,迭聲「哎喲哎喲」地叫,白香織急著叫:「為什麼呀?他含著幹什麼?」
霍眉道:「聽不懂。」
「他,為什麼,要,」她急急地指著自己的嘴唇,做了個包容的動作,「含著?」想起這動作是什麼意味,又咯咯地笑了。喬太太拿汗巾子使勁打了她一下,「不知羞!」
「我真不好意思說。」
「什麼?」
「我,覺得羞,不好意思,講。」
「你講撒!」
「你們都小點聲!小點聲!哎喲老天爺......」
「那先告訴我曹少爺家是做什麼的?」
第94章 摩根這話去問何炳翀也可以,她卻……
這話去問何炳翀也可以,她卻偏要她們講給自己聽。經過一番頗為艱難的交流、比劃,她得知曹少爺的父親曹厚存是當今香港華商總會的主席,母親聲稱是比利時皇室宗親,不知道是真是假。這曹少爺也一表人才,頗討女孩子喜歡。
但又一個問題——曹厚存有正牌妻子、兒女,這個曹通海是私生子。到底能分走多少家產還是未可知的。所以各位老爺、太太們倒也不覺得他是個好的女婿人選,只叫女兒們離他遠一點。
講完她們知道的信息,又催著霍眉講那一樁奇聞。威爾遜太太問:「是**?」
「那怎麼會牙齒壞?」
喬太太在口鼻前方揮舞手掌,像是趕一隻無形的蒼蠅,「那恐怕是又生了個孩子,他好奇,天爺,好奇母乳是什麼味道?」語速放得極慢,生怕霍眉叫她把這句話再重複一遍。
「沒有再生孩子,實話告訴你們吧,就他一個孩子。他沒有斷過奶,二十多年來,夜夜都含著睡。」
三人再次異口同聲地發出怪叫。「怎麼可能?」
「你們都當過媽的,居然不知道?只要一直吸,就會一直有。」
她們委實不知道,到了該斷奶的年紀,就強制斷奶了,並不知道這種情況。誰會講這個?一時又覺得獵奇,又覺得好笑。霍眉就猜她們既然像鄉親一樣愛打麻將,應該也像鄉親一樣愛聽八卦,又說了幾個故事,什麼五角戀,什麼兄弟倆爭侄媳婦結果侄媳婦跟婆婆私奔了,什麼哥哥去外地當兵,妹妹在找哥哥的路上不幸流落風塵,二人在窯子裡相遇,蒙頭苦幹半天一開燈發現是手足......總之怎麼狗血怎麼講。關鍵時刻,還要裝作不記得,逼著這些人聽她說四川話,跟她說廣東話。
三個小時後,她把錢輸光了,笑道:「不打了不打了!被你們宰完了。」
威爾遜太太問她:「會不會跳舞?」同時喬太太也幫腔道:「你跟她搭伴跳,她是個高手。」
「這樣能跳嗎?」霍眉踢開旗袍,露出自己的腳。三人很新奇地打量了一陣,最後威爾遜太太一揮手,「能走路,就能跳舞!」戴著她下樓入了舞池。程蕙琴倒也沒有枯坐著了,找了個學生模樣的女孩聊天,看見她,朝她揮了揮手。
威爾遜太太教了她華爾茲中的方步、升降,直接就拉著她跳起來了。她根本沒有練熟,反正跟著威爾遜太太一通瞎跳,倒也有樂趣,怕掃興,很快腳疼了也沒說。最後還是喬太太來解救了她,無線電正好放出一曲歡快的鄉村音樂,威爾遜太太便弓下身子,跳了一支搖擺舞。她大笑著,天生的捲髮在燈下閃著黃澄澄的光,手臂上、腿上的肉都跟著顫動,胸脯更是動的厲害,一波一波,像滾滾推來的海水。
最後全場的人都在看她,端上酒水糕點的侍女們都在看她。混了點外國血到底不一樣,霍眉想,在中國人這裡,搞藝術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搞得是藝術,還繃得很緊。
她回到程蕙琴身邊坐著,「回家嗎?」
「再等等,現在還沒人回家。」程蕙琴把面前的盤子推給她,盤中留了一塊薄餅,表面泛著晶潤的糖光。霍眉不愛吃甜的,仍接過來認真嘗了,稀軟的果肉與奶油在咬下的同時呲進口腔,膩得她一哆嗦。
是菠蘿果肉。
歡快的鄉村音樂仍在蹦跳,她已然回到巴青冷雨中。席玉麟倒是愛吃甜的,他比振良還小兩歲,自然還喜歡甜食。這幾日來總想起他,如果他在的話,這趟香港之旅還要好玩百倍,她會有郊遊一樣的心情。這叫愛嗎?霍眉不知道愛是什麼滋味。怡樂院的姐妹說,愛一個男人,就是想和他親嘴、想和他睡覺,她一個都不想,只想把吃的喝的衣服藥品錢財都給他寄回去。她只是覺得他好可憐。
偏偏連這一點也是辦不到的,每一筆開支,林傑都會知道。她心中一動,忽然對程蕙琴道:「回去後我把錢還你。」
「就當是你代我打了幾圈,小錢,有什麼可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