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安州的人多吃麵、豆,少吃米,但這不代表他們不吃米。這可是養人的細糧,但價錢只有糧店裡的兩成半,還是按照糧店裡的下層糙米算的,若是細糧……這就是白送啊。
「假的!都是假的!騙人的!」
嚷嚷造謠的還在嚷嚷,可老百姓總不能把送到嘴邊的實惠吐出去吧?
有第一個人拿著戶籍去官府領了糧票——這糧票也有意思是,是十分厚挺的桃紅色,還套印著波浪紋,上書「十斤」與年月日,以及「半年有效」。也可要小額的,深青色的五斤,鵝黃色的三斤,紫紅色的一斤。
家裡十八歲以上的,六十以下的,十斤。五歲以上到十七歲的孩子,五斤。從六十一開始,十三斤。
按人頭算糧不多,但這些糧就不是讓百姓都吃飽肚子的。這是救急和救命的。且百姓可以用這些細糧去換粗糧和豆子,換了之後,至少重量上,能多出五倍來。
糧票和錢交了,半兩也不剋扣,秤都高高的。
去領的人越來越多,衙門口與糧店口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敢挑事的,都讓士卒給拽了出來,先是棍棒之下一通好打,接著便捆在旁邊示眾。邊上站著的看守大冬天還敞胸露懷,露出滿胸口的護心毛,手裡拎著根鴨蛋粗的鞭子,十分震撼了。
百姓提了糧食回家,多是笑著的。
「咱們留些米給娘和你熬米粥,補一補。剩下的賣了,能多買些豆。」
「都留下吧,咱們……也吃兩頓大米飯。」
「好!」
炊煙處處,米香陣陣……
「這本該是白給咱們的,貪官卻要賣!」「那麼多的糧食,只給咱們一小點!」
「才十斤,還要錢,夠誰塞牙縫的?」「打發要飯的呢!」
雖被抓了不少,且一個都沒被放。衙門和糧店對面新建了茅廁,這些傢伙拿鏈子鎖著,天天被鞭子抽著打掃茅廁,運屎送尿呢。
但是,要搞事的傢伙,還是堅定地要搞事。
多數百姓,白米吃進嘴裡,再聽人念叨這個,心裡就沒這麼理直氣壯了。雖然他們不會說,心裡卻明白,這是朝廷給的實惠。看著這些米,明知道現在旱了,卻只剩下踏實。
這糧食確實要他們買,可便宜的米卻又更接近一種穩定的進項,反而比救濟更讓人踏實些。
都是熟人,勸卻是不好勸的,老百姓最多是轉身離開。可終究有人貪心不足的,或腦子不大好的,被哄著一塊兒走了。
他們一走,便又有些人跟了上去——若這些傢伙鬧一鬧,真有了便宜呢?可不能讓這些人將好處獨占了。
於是這人就越來越多,去衙門的少,去糧店的多,畢竟糧食在那兒。
「都是一群貪官!把糧食給我們交出來!」「交出來!」
「嗆啷!」腰刀出鞘!齊刷刷的亮銀刀鋒,陽光下灼人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