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打理好之後,他到客房的浴室簡單沖了下澡,然後回到主臥,鑽進被窩。
賀旭還沒睡。
雖然他閉著眼睛,呼吸平靜,但章宇知道他沒睡。
他貼了過去,像之前那樣摟住他的腰,輕輕拍打他的身體。
拍了一會兒之後,章宇看著靜靜躺著的人,低聲道:「……對不起。」
賀旭一動不動,半晌之後,才慢慢開口:「……不要說對不起。」
他翻了個身,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說話的聲音悶悶的:「……不是你的錯。」
手臂橫了過來,也像之前一樣,把他抱在懷裡。
依然是那麼依賴的姿勢。
章宇慢慢垂下眼。
可如果,就是他的錯呢……
他輕輕拍打人類的後背,手掌貼到背上時,能隔著一層浴袍,摸到底下突起的脊骨。
十七枚。
很少的一部分。
這次酒喝的比上次多,時間也格外長,所以大部分卵在過程中就已經融化掉了。
也就意味著,裡面的卵足夠母體度過接下來的時間。
在賀旭生下幼崽之前,他都不需要再接觸那些他害怕的觸爪,也不用再容納那些他討厭的卵了。
這是好事,章宇對自己說。
可是……
他抱著自己的伴侶,輕輕拍打著對方的脊背,茫然地看著對面的牆壁。
……為什麼,他會這麼難過?
……
自別墅的那一晚起,又過去了幾天。
這些天裡,賀旭除了更沉默一點,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他沒有像剛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那麼喜歡發呆,也沒有恍惚走神,依然是那副戾氣沉沉,滿臉兇悍的模樣,在其他人眼裡,和以前沒什麼不同。
但章宇知道,不是這樣。
賀旭做噩夢更頻繁了。
章宇剛和他住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會做噩夢,但次數不多,一周最多三四次,後來在章宇每晚的哄睡之下,做噩夢就更少了,有時候連續一周都不會有。
但現在,他開始每天晚上都做噩夢了。
他既不掙扎,也不亂蹬,只是皺著眉,滿頭冷汗,一遍遍地呢喃著:「章宇,……,章宇,……,章宇,……」
只有在最恐懼的夢裡,他才會眼尾沾著一點淚痕,把這句話說完整:「章宇,救我……」
哄睡也沒用了。
每晚賀旭陷入夢魘後,章宇都叫不醒他。
他只能緊緊把人抱在懷裡,一遍一遍親吻他的額頭,跟著他說:「我在,我在這裡,就在你身邊,你別怕,別怕……」
每說一次,心裡就難受一次。
別怕,別怕。
可是賀旭怕的,不就是他嗎?
人類肉眼可見的削瘦了下去。
因為卵的營養足夠多,加上厚衣服遮擋,所以外表看起來沒有很瘦,但章宇能摸出來,每天晚上他抱著對方時,都能摸到一手的骨頭。
除此之外,賀旭也變得更黏他了。
擺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章宇拿起來一看,是賀旭發來的消息:【你在哪裡?】
章宇回道:【圖書館,等我十分鐘,我馬上就回去了。】
在他按下發送的一秒後,下一條消息緊跟著發了過來:【你自己?】
「……」
章宇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和項一鳴。】
保險起見,他都沒有說一鳴,而是叫了同桌的全名。
但對面還是立即沉寂了下去。
章宇的心也跟著一沉,心道不好,趕緊站起來,飛快把桌上的書都抱在懷裡,對抬起頭的項一鳴說了一聲「我先走了一鳴,謝謝你幫我找書!」,然後就立即到門口辦理借書,一秒都不停歇地把書塞進書包里,衝出了大門。
儘管如此,他還是在出門沒多久就撞見了來找他的賀旭。
人類臉上沒有怒氣,只是面無表情,但章宇知道他的心情已經糟透了,再不哄就要爆發,於是立馬撲上去抱住他的腰,一臉欣喜:「賀旭,你親自來找我啦~」
賀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章宇放軟聲音解釋:「我就是跟我同桌來借幾本書,沒有別的,他經常來,所以我拜託他幫我找一下,這樣就能節省下來時間跟你在一起了嘛,對不對?」
接著迅速轉移話題:「今晚不是說要陪我吃小蛋糕的嗎,我們這就去買怎麼樣?再不去那家店要賣完了。走吧走吧,我想吃小蛋糕~」
一整套軟磨硬泡下來,連拖帶拽,可算是把人從圖書館門口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