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給我發了條消息,問我們出任務前有沒有空碰一面,聊聊任務的事。」芮禮轉手腕晃杯子,冰塊在酒液里起伏碰撞,「你覺得呢?」
「那就碰一面唄。」李琢光打開自己的終端,搜索了姜一暄的名字以後發現她倆沒加過好友,「我怎麼沒有她的聯繫方式?」
不等芮禮回答她,她便自己想到了原因:「哦,我想起來了,我把她罵哭過。」
「不止。」芮禮雙手擱在膝上,「你倆結下的梁子大概和你與芮曦差不多。」
「真的嗎?」李琢光一愣,「我以前這麼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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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光和幫她背書包的小機器人從學校里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懸浮路燈像一顆顆月亮懸掛在空中。
她走到自家車子邊上,敲了敲車窗玻璃,但沒人應。
她猜測司機可能先去吃晚飯了,便就近找了家小店坐在台階前。
剛坐下沒多久,面前就落下一片陰影。
李琢光抬頭,看到是雙手叉腰的姜一暄。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站起身便要換個地方坐。
「誒——」姜一暄伸出手攔住李琢光,「見到我就走是什麼意思?」
姜一暄的身高體型比同齡人大上兩圈不止,她身後還有兩個小女孩,很熟悉的面孔,三人的校服要麼系在腰上,要麼搭在肩上,一邊的褲腳管捲起,就是不肯好好穿衣服。
但李琢光記不住她們的名字,所以只是冷漠地掃了她們一眼,直接忽視了姜一暄的問話。
「你啞巴了?」姜一暄伸出食指推了推李琢光的肩膀,見人還要走,乾脆一把抓住李琢光的胳膊,「我上次問你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李琢光抽了兩下手抽不走,姜一暄的手如鐵鉗一般穩固,她臉色沉沉道:「我說過我不想陪你過家家。」
「這怎麼能是過家家呢?」姜一暄的聲音一點點變大,把周圍小店裡顧客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李琢光很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想要逃離,奈何姜一暄的力氣太大了,自己再怎麼掙扎對方都不動如山。
「你做我的小妹,我罩著你,以後就沒人敢欺負你了。」姜一暄渾不在意其她人看熱鬧的視線,「你必須說我願意。」
「答應她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食客亮開嗓子起鬨,「這不是挺有安全感的一個大姐大麼?省得以後你後悔。」
附近有孩子的人都認識姜一暄,自己的孩子基本都做過姜一暄的小妹,一開始還會回家哭,叫她們以為是受了什麼委屈,結果過不了兩周又會屁顛屁顛地跑回去重新加入。
隔一段時間又哭,再隔一段時間又回去……循環往復,家長也都知道姜一暄人不壞,懶得管了。
「我不願意。」李琢光擲地有聲,她雙眉下壓,黑曜石般的雙眸里仿佛醞釀著一團火焰,她扭頭,看向剛才起鬨的食客,「你不是我,不要替我決定我會不會後悔。」
看一個七歲小孩說如此深沉的話,那食客非但沒覺得被冒犯,反而愈發興趣盎然地與同行人笑道:「現在小孩兒可真行,跟個小大人似的。」
李琢光眼中的厭惡愈濃,被姜一暄緊緊箍住的胳膊從一開始的刺痛逐漸轉為麻木,店面里的客人嘻嘻哈哈地討論小孩兒過家家真可愛,路燈蒼白的光像是要燒穿她的瞳孔。
姜一暄還在鍥而不捨地追問:「你先快點說我願意,我就不會再抓著你不放了!」
她往回拽了一把手,輕鬆就把小小的李琢光拽到自己跟前:「我真想不通了,你一個沒娘沒爹的孤兒,有我這麼一個大姐罩著你不好嗎?小姨能頂什麼事,為什麼非要拒絕我?」
客人聞言俱是一靜,方才那開玩笑的食客臉色也嚴肅起來:「小妹妹,這話不能亂說啊。」
姜一暄梗著脖子瞪她:「關你屁事,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蠢貨。」
姜一暄停了一下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剛才是李琢光在說話,不知是沒想到這個沉默寡言的小可憐敢罵人,她不可置信地反問了一句:「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是蠢貨。」李琢光抬起頭,平靜地與她對視,黑洞一般的瞳孔將所有的光線都吸入,「聽清了嗎,想要我說多少遍都可以。」
姜一暄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的胸腔跟著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起伏,說話聲音都有些走音:「你敢罵我?我明明是為你好,你憑什麼罵我!」
「罵你?這就算罵你了嗎?那你未免也太脆弱了。」
夏日小吃街上響動著熱油燒烤的滋滋聲和遠處店面里客人的交談,蟬鳴在屋頂上叫喚,夜幕漆黑一片,偶然閃爍的飛機指示燈與飛船劃破的雲層仿佛能聽到它們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唯有李琢光身後的三家店裡緘默無聲。
「我沒媽沒爸又怎麼樣,我的人生是屬於我自己的。」她說,「我的小姨不會幹涉我想要什麼,但你的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