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唔呃,沒關係。」王夭汝推了兩把李琢光推不開,只好就著對方的力氣站起來。
外面混混一邊挨訓一邊跟著腳下生風的教導主任離開,芮禮把探頭探腦看熱鬧的學生都趕走,直到外面的聲音徹底消失,王夭汝才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木板殘渣。
「謝謝你們。」她終於把自己洗得褪色的校服從李琢光手裡拽出來,聲細如蚊地向二人道謝,「但你們還是別管我吧……她們很難纏,不要連累你們。」
她在洗手台前沾著一點水和洗手液搓了搓濺上污點的校服,明顯大了一號的校服松松垮垮地罩在她的身體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洗不乾淨的污漬,下擺處有一大截脫線。
李琢光和芮禮在後面等著,王夭汝就一直重複著搓洗衣服的動作,不抬頭也不說話。李琢光等了一會兒,才遲遲意識到對方似乎在拒絕和自己一起走,只好和芮禮先行離開。
她們回了教室,王夭汝也很快從後門進來了,她身上的校服濕漉漉的,隱隱泛著一股酸臭味,離她近的學生捂住鼻子嫌棄地讓開路,或是擦啦一聲拖動椅子遠離她。
她雙手插在上衣的兜里,貼著牆走,李琢光給她讓地方進去,她低聲說了句謝謝。
值日的學生掃了一眼王夭汝走過去的地方,手放在鼻子面前揮了揮,嘟噥著:「妖女怎麼又變臭了?」
畫黑板報的學生拿著一盒粉筆和濕抹布走過來,不管王夭汝有沒有碰到,把她走過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死肥豬就是這麼臭的。」
他學了兩聲豬叫,周圍聽到的學生都一齊鬨笑起來。
李琢光皺著眉:「哪兒來的豬叫?」
後排的學生一愣,不約而同地往李琢光這裡看來,好像沒想到會有人打斷她們的日常聊天。
王夭汝在邊上扯了扯李琢光的袖子,被李琢光掙開了。
「李第一,這麼仗義?」拿著濕抹布的學生邊說邊把抹布扔進水桶里,「你又不是剛轉來的學生,還不知道王夭汝以前什麼樣嗎?」
值日的學生拿著掃把:「哪個正常女的有她這種身高?指不定血統是什麼歐洲沒燒死的女巫後裔。」
他舔了舔嘴唇,不自覺地遠離瞭望來的芮禮,雙手攥住掃把柄,強裝鎮定地說完下半句:「你也別亂在這聲張正義,等她把她的霉運都帶給你就老實了。」
一旁反坐在椅子上的女學生也附和道:「和她一個初中的都說她性格怪,你現在好心幫了她,小心回頭被她背刺。
「哪兒會有人走到哪兒被排擠到哪兒呢?肯定是她活該啊。」
李琢光倏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緊繃的臉龐與微眯起的雙眼都似乎在醞釀一場風暴,那捧著粉筆盒的男生猛地抿住唇,頭顱帶著身體後仰,好像所有聲音都一下哽在喉嚨里。
「李琢光!」
前方忽然響起重重拍門的聲音,男生看到了救星似地喊道:「蔣老師!」他苦著一張臉走過去,「太嚇人了,我還以為我要被打了。」
男生可憐巴巴地縮在蔣老師身邊,蔣老師把教案拍在講台上,叉著腰喊:「你又去教導主任那裡告小狀了?同學友愛你就永遠不放在心上是吧?!」
男生悄咪咪火上澆油:「她剛才眼神真的很嚇人啊蔣老師,還好你來了。」
李琢光直勾勾地盯著蔣老師,她眼中一閃而過一抹暗芒,迸濺出殺意。
被這樣不似學生的目光盯著看,蔣老師不由得背後生寒,但她肩膀碰到了身後的男生,一下子清醒過來,撐著一張怒容說:「你這是什麼表情?不知錯就改,還不敬師長,你這次必須要——」
「要什麼?」
門口傳來一聲冷冰冰的反問,蔣老師剎那間渾身僵硬,慢慢轉過身去,看著來人:「吳……吳主任……」
「縱容學生霸/凌,你還有沒有個為人師長的樣子?」女人虎背熊腰,往那兒板著臉一站就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
「吳主任,我哪有縱容學生霸/凌呢,是、是……」
她小碎步地跑下講台想要解釋,但吳主任扭頭就走,她只好點頭哈腰地跟在後面說,也不知道吳主任有沒有聽進去。
失去庇護的男生悻悻走下台,不管走到哪裡,李琢光死人一樣的視線還是一直看著他,對他說:「你需要道歉。」
「道歉?!」他的聲音驚愕到走音,「讓我和那個死肥豬道歉?你有病吧,我*,*&%¥#!!」
他呼吸急促地連著罵了十幾句髒話,卻沒有用,李琢光反而往他這裡走了兩步,伸手攥住了男生的衣領。
她已經知道這具身體的力量遠遠差於她的想像,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預期——總之是一個平時不怎麼鍛鍊的弱雞,所以她沒有不自量力地去拽人,只停頓在那一個動作上,並且再一次平淡地重複「你需要道歉」。
但似乎正是這樣的選擇讓男生從心底產生她遊刃有餘的錯覺,恐懼升起,可他到底不願意對著他想法里的「下等人」道歉,憋了半天,正要甩開李琢光的手逃離現場,卻聽到一聲輕輕的關門聲。
是芮禮,她把教室前後的門都關上了,然後人就輕輕靠在他要出門的必經之路上。
他沒有回頭,卻能感受到芮禮的視線如芒在背,想到那個轉校生短短几天來的戰績,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