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冰冷不似人類的吐息噴在李琢光的肩窩裡,燈光影影綽綽地壓在她的眉骨之上,投下的陰影將雙眸完全覆蓋住。
她用雙手箍住李琢光的雙臂,十指有力地扣緊了李琢光的皮肉,冷不丁道:「看。」
李琢光下意識凝神。
精品店內忽然亮起了一盞油燈,李琢光看到有兩個年紀相差不大的小女孩坐在油燈旁,一個趴在桌子上用蠟筆畫畫,一個則坐得筆直,面色嚴肅地念書。
畫紙上的畫作是一幅溫暖可愛的全家福,一個藍色和紅色的大人手牽手,她們中間是兩個只有她們腿那麼高的紫色小人。
畫紙的另一邊是一座三角形加正方形的小房子,右上角畫著一個笑容滿面的太陽。
她畫完了畫,把蠟筆一撂,手往臉上一抹,殘留的蠟筆顏料在她臉上糊出一道貓鬍鬚。她興奮地拍著念書小孩的手,將那張紙直往念書小孩眼前懟。
油燈能照亮黑暗,但傳不出聲音。李琢光像是在看一場默劇。
念書小孩捧著書又是轉身又是偏頭,連畫畫小孩湊過來的身體她都十分嫌棄般地躲開了。
畫畫小孩不依不饒地跳下椅子從另一邊繞到念書小孩身前,於是念書小孩又轉身。二人來來回迴繞了許久,終於那念書小孩不耐煩了,將書往桌上一摔,漲紅了臉對著畫畫小孩破口大罵。
畫畫小孩呆在原地,雙手無所適從地將那張畫紙捧在胸前,一雙眼睛中飽含無措與委屈,縮著脖子低著頭,似是不明白為什麼念書小孩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念書小孩眼眶也紅了,流下兩滴眼淚,她用袖子用力一擦,狠狠地瞪了一眼畫畫小孩,便抽走桌上的書離開了油燈照亮的範圍。
畫畫小孩凝望著念書小孩的背影許久,才低頭看向因自己的緊張而被揉皺的畫紙。那一道摺痕恰好橫亘於兩個小孩中間,把她們相牽的手割得支離破碎。
一滴淚砸在蠟筆畫上,畫畫小孩終於憋不住心中的委屈,嚎啕大哭起來。哭聲引來了兩個看不清臉的成年人,她們心疼地抱住畫畫小孩,而那小孩則睜著朦朧的淚眼在周圍尋找著什麼——
燈油燃盡,精品店內重回黑暗。李琢光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羊曜鬆開了她的手臂,已站到兩步開外。
「那是……什麼?」李琢光有些懵。
羊曜指指精品店亮閃閃的霓虹店牌:「她。」
「精品店店主想給我看的東西?」
這句解讀得到了羊曜的點頭認可。
李琢光便又問:「你看到了嗎?」
羊曜搖頭,指了指李琢光的雙眼:「你。」
「只有我能看到?」
羊曜點頭。
精品店啊……李琢光回憶著剛才進入精品店時見到的店主。
老闆是個體態豐腴的女人,櫃檯後擺著一張全家福,她人並不是很熱情,只有她們主動找上去談話時才會應答個一兩句。
她所認識的人里,主要是那些有童年幻想夥伴的人,好像沒有和她長得像的。
李琢光抬手,按下關門按鈕,將精品店的店門聚合上。
「滴」的一聲,她的終端傳來新消息提醒。
是季政,她醒了,所以給李琢光回了個消息,問她有什麼事。
李琢光立刻給季政回了電話,對面很快接了起來:「有什麼事?」
李琢光環顧一周,確認周圍沒有偷聽者,壓低聲音說:「你們隊伍里除了你和桂循以外,還有誰是晴山三部人的?」
季政大概剛睡醒,聲音里還都是睏倦的氣泡音:「沒,就我倆。我看新聞上說你們去三部了,咋了,想幫我們帶個話?」
李琢光一噎,她愧疚地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這個念頭,含糊道:「那——那倒不是。」她直接挑明了問,「苗蘇呢,有沒有來過三部?」
剛才看到年紀相仿、關係看上去又有些尷尬的姐妹,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苗蘇和苗烈。
季政的呼吸里伴隨著輕微的鼾聲,然後響起一陣刺耳的鬧鈴,她深呼吸關掉了鬧鈴,似乎是從床上翻身起來了:「有吧,她大學來三部交流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