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黑暗中的賀順歪過身子與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李琢光隱約看到她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氣。
「身為前指揮的女兒,說我不想繼承我母親的衣缽,那是百分百的假話。可我認為目前,三部有更適合的人選,我並不想以這樣不光彩的方式從井憐上將手中奪——」
她的聲音因為話筒的關閉而戛然而止,賀順與四周的保鏢即刻上前,動作看似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將晏妙陽「請」離話筒。
賀順走到話筒前,清了清嗓子。
晏妙陽的雙手被抓著,被無法反抗的力量強制架到半空中,她梗直脖子,一張臉用力到憋紅,她衝著天花板的方向字字破音地大喊:「支持井憐!!支持——唔!」
沒等她吼兩遍,保鏢便不由分說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賀順在前方端著一張一成不變的笑臉,目光輕輕掃過台下每一張表情一致的臉孔。
「距離投票時間結束還有五分鐘。」
不知從何時開始,台下觀眾的目光呆滯,好像完全不在意剛剛發生了什麼,各自微微張著嘴,從喉嚨里輕聲而神經質地重複著——
「支持晏妙陽——支持晏妙陽——」
浮空中的支持率變為9.34:0.66。
李琢光扭頭,看到自己身邊的觀千劍和羊曜同樣以這樣僵硬的側臉對著台上,包括不遠處的曇起雲、晏人夫和晏丘旅。
聲音壓在喉嚨里,一遍又一遍地念著晏妙陽的名字。
一個個聲音匯集成古神般的低吟,飄蕩在這空曠的大廳上空。
「晏妙陽——」
「晏妙陽——」
「晏妙陽——」
晏妙陽在保鏢的手臂間逐漸停止了掙扎,露出來的那一雙瞪大的雙眼裡充斥著不可置信。
「距離投票時間結束還有三分鐘。」
賀順深呼吸,仰起下巴,勝券在握的笑容幾乎咧到耳根:「感謝大家前來參加晏妙陽的生日宴會,接下來,開始送禮物吧。」
她側過身,面朝李琢光的方向:「李隊長,您做第一個,作為決定性的力量,晏妙陽一定會很開心的。」
李琢光站起身,直直走到台上。
保鏢們這才把晏妙陽放了下來,各自退到黑暗中去。
晏妙陽落地後卻沒有看著李琢光,而是將觀眾席中的人臉一張張看過去,不斷搖頭:「她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頭髮上的髮夾因方才的掙扎而松落,李琢光抬起手,捏住髮夾,小心地繞過晏妙陽的頭髮,把髮夾取了下來。
她整理好晏妙陽的髮絲,打開禮物盒,將那一隻光禿禿的黑色髮夾夾上了晏妙陽的耳邊。
冰冷的耳畔碰到了溫度,晏妙陽像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李琢光,眉心無助地內收,語氣里難掩懇求:「李隊長,我讓你買的禮物,你都……買到了嗎?」
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李琢光臉上的面無表情和疑惑無疑是把她最後的希望也盡數澆滅了。
李琢光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沒能讀懂她的暗示。
晏妙陽不願意放棄,不肯相信李琢光真的沒有後手。
她直接上手摸到李琢光的外套口袋、褲子口袋、每一處可能藏有東西的地方。
事至如今,她也懶得考慮這種行為得不得體了。
但她沒有在那些口袋裡摸到任何東西。
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意識到,李琢光不是她的後援力量,是賀順的。
……也是,不管怎麼看,賀順都比自己要可靠。
站在她後方的賀順冷笑了一聲,她閒庭信步地走到晏妙陽與李琢光中間,撥開晏妙陽抓著李琢光袖子的手。
「晏妙陽,不是所有人,都非得欣賞晏鴻的。李隊長才是聰明人,她知道該怎麼選。」
這是晏妙陽第一次聽到賀順的語調如此冰冷。
狐狸撕開了她的偽裝,討好的言語從此刻開始不再是她需要用以墊腳的石頭。
是她的來時路,卻不是永遠的未來。
這才是真實的賀順。
她終於,將所有壓在身上的石頭全部推開了。
「就……只能這樣了嗎……」無力控制不住地湧上心頭,她感到自己鼻子發酸,低下頭,眼眶裡滾落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地上。
她的雙手逐漸脫力,肩膀鬆弛,膝蓋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滑倒在地上。
沒有人在幫她。沒有人願意幫她。
自己從頭到尾所有的掙扎也好、求救也好,都落了空。也許,還讓賀順看了笑話。
媽媽當初一步步爬上來,要在多少個夜晚輾轉反側地體會這種感受。
「晏妙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