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了片刻後,類土抬起小山,十分擬人化地歪了歪頭。
她們之前以為這是疑惑為什麼別人不跟著死亡的人類一起死,可那就無法解釋為何要用泥土在屍體上蓋一蓋。
一一移動進度條,反覆地看著蓋在屍體上的那一段,道:「剛才血液掉到地上的時候,是直接滲進去了,對吧?」
「對。」冉英傑應道。
「你說……」一一的聲音很輕,「類土要怎麼確認自己還活著呢?」
冉英傑一愣,把泥土在屍體上蓋住的一段錄像又看了一遍。
一一在繼續說:「這是第二批人類,所以這個時候類土確認人類活著的方式,應該和確認自己活著的方式是一樣的吧?」
「確認自己還活著」是一個很抽象的想法,對於人類而言,就像不會去關注自己是否在呼吸一樣,因為活著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狀態。
活著,在感知,在呼吸,血液在流動,內循環在繼續。
類土要怎麼確認自己還活著?它又沒有呼吸,矽基生物也沒有內循環。
結合它對人類做出的動作——如果血液能夠眨眼間滲入肌膚,就證明它還活著。
所以它試圖將人類吐出來的血重新按回人類的身體裡,但按不回去,從而認為人類死了。
冉英傑轉頭看向狄樂人:「錄像有拍到過之前杯子裡液體是什麼顏色嗎?」
「我找找。」狄樂人輸入了一個指令,她面前的虛擬屏幕上很快彈出三個片段,「有,顏色變深了。」
冉英傑再次拿起杯子,然而杯子裡的液體是淡紅色的,並不符合狄樂人所說的顏色變深了。
「人的血不就是鮮紅色的麼。」一一將狄樂人面前的屏幕拉過來一個,「你看,最深的顏色和人類的鮮血顏色一樣。」
冉英傑吐出一口濁氣:「……類土在試著把液體調整人類鮮血的顏色,它認為只要和血液的顏色一樣,人類就不會死。」
「但它失敗了。」狄樂人接上後半句,「所以它開始嘗試其它濃度的顏色。」
一一給這段討論做出一個總結:「所以它在試圖通過交換血液的方式,來向人類表達友好?」
七十九隊的四人皆是一頓,複雜的視線望向翟星聲對面的土堆。
翟星聲站得腿酸,正在做蹲起,覺察到自己隊友的目光,詢問道:「咋了?」
「雖然知道類土概念中的血液和我們的不一樣……」
「但還是……」
「好噁心……」
「我惡寒。」
四個人像說相聲的四胞胎,一個人說完半句後一個人就接上。
翟星聲專注於下象棋,沒聽到她們之前的討論內容,好奇地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鄧白風擺擺手,上前將手搭在翟星聲的肩膀上:「沒事,寶兒,你專注下棋。」
「……你一喊我寶兒准沒好事。」翟星聲念叨著,手上將己方的士兵往前推了一格。
「總結。」一一像小學生一樣板正地舉起手,「其實我們只需要告訴類土,如何表達友好就可以了對嗎?」
如果不必動武,那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類土遍布整個星球,要用起武器來她們五個人類絕不是對手。
「那麼問題來了。」冉英傑攤攤手,「要怎麼告訴它如何表達友好呢?這個概念貌似有點太複雜了。」
「首先先得讓它不要再嘗試給人喝毒酒。」鄧白風背著手在放毒酒的桌子前走了兩步。
「可如果在它的觀念里這就是表達友好的方式咋辦?」
「顯然這就是了。」狄樂人拍了拍一一的肩膀,「我們的紙片人朋友,你有何高見?」
一一挑眉,用手指點點狄樂人的肩膀:「這個問題不該問你嗎,我們親愛的龍族朋友。
「從二維到三維,以及三維之間不同種族的交流可不是一回事哦。」
「那也不一樣啊。」狄樂人眨了一下眼,眼中瞬膜揭開,露出她那雙純白色的眼眸,「俺們鄉下龍有語言,能交流。」
以人類為中心劃分的種族中,龍族屬於類人種族。它們可以化形成人類,當然也可以化形成任何見過的種族。
一一說:「那你要不換個角度看問題?」
狄樂人:「……讓我化形成泥土?一會兒它以為我是它的一部分,我就回不來了!」
一一:「那咋辦啦!你們龍族最初是怎麼和人類開始交流的?」
狄樂人:「這種麼,就和人類不同種族之間最初如何語言共通是一個道理。」
狄樂人摸摸下巴:「不過,可以類比嘛——這個類土能理解水杯這種符號,那我們只要創造一個它能理解的死亡符號就可以了。」
四人間視線短暫相接,異口同聲地說:「歪頭!」
在那段錄像里,類土確認了人類的死亡以後,做出了「歪頭」的動作。
那麼在它目前的概念里,人類歪頭等於人類死亡。
想到解決辦法,等到翟星聲結束這一局象棋後,鄧白風點了點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