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建義字都沒認全,但牢牢記住了媽爸名字怎麼寫。
她知道當名字出現在那個黑白名單上時,就意味著壞消息來了。
可是她那么小的一個小孩,每天幼兒園上學放學,什麼都做不了。
她只能在夜裡睡覺之前編故事哄哄自己,她可以飛到媽媽的工作地點,成為拳打腳踢把所有阻礙都清除乾淨的天才萌寶。
她抱著她的小帆船,嘴裡翻來覆去地念叨那些話。
這是她媽媽第一隻、也是唯一一隻給她買的帆船模型,她自己一個人拼好了。
雖然抱在懷裡有點硌人,但她還是放不下。
睡著以後再醒來,新的一天繼續為媽爸擔心。
如果她幻想的故事是真的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看到那張照片,大舅媽也真的可以等媽爸任務結束後回家,把她們鎖在家裡陪自己拼模型。
她不止在黑白名單上看到了媽爸的名字,還有一張火紅的表彰名單。
她的媽媽是一級功勳,而她的爸爸是二級。
她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只記住了一個名字——園區的幕後黑手是個軍閥,外號叫別別姨。
廣建義的人生中無數次被家庭完整的小孩順嘴問到「你的媽媽是做什麼工作的呀」,然後在她一句「我沒有媽媽」里,大家陷入愧疚的沉默。
「對不起,我不知道。」抑或是「我不是故意的,節哀啊。」
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有人會嘲笑她沒媽沒爸是個孤兒,自然也會有人跳出來說,她的媽爸都是緝賭組的保衛員。
她的媽媽是一級功勳,她的爸爸是二級功勳,她們是為了晴山與和平犧牲的。
然後大家都會反過去說那些嘲笑人的傢伙沒有教養,安慰廣建義她的母父多偉大。
而她心裡其實沒什麼波瀾。
她的大舅媽和大舅對她如親生,她的表妹葛韶英出生以後亦是。
廣家鬧分家,她的姥姥爭取到了很多財產。
她有三個舅舅,她的媽媽是姥姥最小的孩子,而她是她母親唯一的孩子。
她媽媽從小叛逆,也有主張,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做到。所以她才不顧全家人的反對加入保衛廳。
平時訓練曬黑了、變瘦了、身上多了一道疤了,姥姥、姥爺們和舅舅們都要心疼好半天。
誰能想到她有一天只傳回了一張冰冷的照片。
姥姥在分到財產後第一時間就立下遺囑把大部分財產都分給廣建義,這筆錢她一輩子都用不完。
——可是廣建義不想要那一級功勳和二級功勳,也不想要這幾千萬的財產,她只想要媽爸能回家陪她拼模型。
她不斷地祈禱時間可以倒流,在夜燈輻射後覺醒了異能時,她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是不是擁有回溯時間的異能。
但是沒有,她絕望地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時間異種。
女孩和母父一起拼造的帆船承載了女孩最多的祈禱,而願望是最容易凝聚到一起的力量。
在夜燈輻射後,聚集了女孩所有願望的船覺醒了「自我意識」,變成死物異種。
它建造了一個幻境,在這個幻境裡,有永無止盡的賭局,所有攜帶著賭徒與莊家靈魂的烙鬼將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賭/博,輸者死去,進入下一個輪迴。
漂浮在太空里的幽靈船有永恆的時光來進行這樣的輪迴,而幽靈船也將自身所有的異能全用在維持這個幻境裡。
它給小主人創造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將險惡的一切與小主人隔絕開來。
小主人有無窮無盡的幻想力,於是這個世界就變得光怪陸離。
魚頭人、駱駝頭人,水龍頭裡流出來的不是水而是水母,因為水是水母的孩子。
泰迪熊穿著水手服成為她的得力幹將,她們可以開著小船揚帆遠航,去到她一切想去的地方。
它想讓小主人開心一點,可它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它只好按照小主人曾經想過的想法,把那些賭徒的靈魂收集起來,放進一個怪物的軀體裡。
可它從沒見過小主人的媽媽或者爸爸,它自拼好的那一刻起就只見過小主人和小主人的舅媽、舅舅。
所以它沒辦法把小主人的媽爸在幻境裡捏出來。
奶茶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能不能告訴我小主人的媽爸長什麼樣子、是什麼性格?
它或許是無意傷害外來的生命,可它的自我意識在日復一日的輪迴里根深蒂固了一件事——當初賭場裡都是人類。
賭徒都是人類,人類都是賭徒。賭徒要全部殺死,人類要全部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