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分明記得月桂在城鎮裡見到乞兒時會溫柔地給她們遞去一個肉包子和一些零錢,她以為誰都有可能秉著修仙者的高傲看不起深山裡撿來的孤兒,唯獨月桂不可能。
她總覺得是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之中改變著她們的看法。
——那為何她不受影響呢?
連各位長老掌門都難逃其中,她修為不過化神期,怎麼那個力量偏偏放過她呢?
這個問題是繼心魔以後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問題,想不出答案,她更是沒心思修煉。
這還是一百多年來頭一遭。
唯一的好消息是李琢光的修為日益精進,她的確是塊修仙的好料子,輕而易舉就摸到了金丹期的門檻。
霍聽潮剛砍完高階秘境出來時,就看到十方闕的方向天雷地動,李琢光要過雷劫了。
與霍聽潮的雷劫不同,劈在李琢光身上的雷劫一下比一下狠,那威壓根本就不是金丹期雷劫該有的威壓。
恨不得靠雷劫直接把李琢光劈死在當場似的。
霍聽潮眉頭一皺,立刻啟程回十方闕。
趕到甘東嶺時,後山那片草藥田被劈得一片漆黑,李琢光倒在焦土中生死不知,而甘東嶺的外門與內門心疼的卻是草藥。
霍聽潮眉頭一擰,抬步朝李琢光走去,確認了她還活著以後,將她抱到寢房內,給她餵了幾顆修復的丹藥後才離開。
李琢光的修為精進得很快,眨眼功夫,就到了金丹後期。
霍聽潮以為李琢光的修仙一途就會這樣順順利利地進行下去,而她雖被心魔困擾,卻也沒閒著,接了幾個斬妖的任務下山積攢功德去了。
直到那一天,月桂跑來她身邊送蜜餞時對她說,十大門派的長老一致決定要開誅仙台。
「誅仙台?」霍聽潮眯了眯眼,「可最近並無大事,開了這誅仙台是要誅誰?」
誅仙台通常是鬧出了巨大禍端,事後清算的時候才會開啟。如今已有千年未曾開過,就是上一回人妖大戰以後,面對大戰導火索的那幾位也只是鎖在冥淵底。
誅仙台一開,便意味著魂飛魄散。永無來世,這是修仙界最重的懲罰。
「就是為了誅那個討人厭的李琢光呀!」月桂神情雀躍,好似大仇終於得報了的樣子。
「可李琢光如今才金丹後期,她犯了再大的錯,為何要開誅仙台?」霍聽潮問出這個問題以後感到了一瞬間的無力。
而月桂的回答也佐證了她的想法:「舉界憎惡的惡人,就該動用誅仙台!」
霍聽潮有些頭疼地揉著眉心:「所以你到底討厭她什麼?」
月桂理所當然地說:「那自然是因為大家都討厭她啦,大家都這麼做,總不見得是所有人一道錯了。」
現在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心魔指向何事,可她心頭所生出的情緒唯有荒唐二字,在這之後也有了更多的疑問。
心魔通常是過去的心結或是所執念之物,李琢光在誅仙台上萬箭穿心是沒有經歷過的事,那麼為何會成為她的心魔?
——而且,舉界都討厭李琢光,那為什麼自己不討厭呢?
如果自己是個混邪的性子還好說,可她偏偏……這樣一來,她只會懷疑自己過去所受的教習是否出了差錯。
除了徒增痛苦以外,她尋求不到真相。
自己尊重的師長也都這樣討厭李琢光,難道真是因為自己太過執拗於真相的原因,才這樣痛苦麼?
難道她就該與跟隨大眾,一起討厭李琢光,將她釘死在誅仙台底,放過自己,才是解決這心魔的唯一辦法麼?
可她……真的要背叛自己所有的信念,只為了……只為了精進修為?
很快就到了開啟誅仙台的日子。
當霍聽潮趕到誅仙台,聽主持陳列李琢光罪證時,那種荒唐感升到了最高點。
李琢光偷了東海龍族的信物,還將此事誣賴給百草聖手,妄圖掀起兩族紛爭。
證據呢?一個有李琢光靈力殘留的、被破壞的東海殘碑,還有兩個霍聽潮見都沒見過的十方闕外門。
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跪在誅仙台正中,諸位光鮮亮麗的仙人們站在觀仙台上,黑壓壓的一片威壓,意欲傾倒。
這些合體期、大乘期的仙尊們,如今要借用一個誅仙台對金丹後期的小姑娘下手。
霍聽潮喉頭一緊,腳尖點地從眾仙中飛越出來,站到了李琢光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