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領導之間的氣氛很微妙,經常她去找人給文件簽字的時候,對方都是閉上眼冥想的狀態。
還有自己的晶片,和同事們的晶片,已經不止刷到一個帖子說晶片最近的效率好慢,打個卡都要比平時多四五秒反應時間。
雖然一切都還很平靜,但廣建義長期和園區蛇頭鬥爭鍛鍊出的直覺告訴她,有什麼東西在變化,而且是往不好的方向變化。
她不敢去找大領導說這些,因為她發現牛璟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也許牛璟也不知道。
……這個猜測很荒謬,總部保衛廳的廳長居然不包括在總指揮的一項與全星際有關的秘密任務里。
但事實如此,她有時候還會聽到牛璟問別人,怎麼又在發呆,想什麼呢。
所以在剛剛,她聽到時馥對許盡山也問「你這兩天都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時,她就想到了那個不妙的預感。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當機立斷,趁著時馥離開,而許盡山還未離去的空隙,準備和許盡山詳談。
主要也是許盡山平時和她們一起出任務,對於廣建義而言,就算級別更高,實則她們之間上下級的界限是相當模糊的。
當然,讓她鼓起勇氣想摻和進這件神秘事件的根本原因是,她發現自己忘記了一個人。
某天早晨起來,看到柜子上那張幼時的自己和媽爸的合照,肌肉記憶地拿了抹布擦乾淨上面的灰塵以後,她忽然愣了一下。
她發現她記不起這張照片是從哪裡找回來的了。
小時候弄丟過,這一點她非常確信。因為同時弄丟的那一艘小船沒有在家裡出現。
而她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告訴她,這張照片是最近才被找回來的。
她當時在心底里發誓會用餘生效忠那個幫她找回照片的人。想到這裡,她又眯起了眼睛。
「效忠」。當時的她會用上這個詞,就說明幫她找回照片的人級別比她高出很多,而且是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升到的高度。
她並沒有忘記晴山總指揮霍聽潮,這個人就另有她人。
既然是她自己達不到的高度,那麼便只可能是當時在各種討論里,即將穩坐下一任總指揮的人選。
她翻遍了所有為選舉而預熱的人選,沒有一個給她帶來「就是她」的那種感覺。
腦子裡的那個人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了。意識到這一點後,廣建義首先感到的是奇怪。
她質疑是不是自己的腦子出問題了,幻想出了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而其實照片是她自己在某一次任務裡帶回來的。
因此廣建義一開始並沒有當一回事,照常工作上班,順帶在茶水間聽被抽選為幸運用戶的人大談特談新型仿生人。
直到那位同事拿著仿生人的照片給她們炫耀,她看了一眼後就挪不開視線了。
是這個人……不,不對,還是有哪裡不太一樣。
廣建義盯著照片的時間太久,久到旁邊人用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打趣她:「幹嘛,這麼羨慕我?」
她回神,對上對方揶揄的眼神,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確實,很羨慕。」
這句話倒把對方說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愣怔了片刻後,大家全都笑了起來,剛在調侃廣建義的人又都去調侃那個炫耀仿生人的。
而在嬉鬧聲里,廣建義再一次和人群中央的那個女人視線交錯。
那人和別人鬧作了一團,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卻有著冷靜的探究。
廣建義深吸一口氣,終於踩著實地地確認了——她真的忘記了一個人,而擁有仿生人的人,似乎都記得那個人。
在那天以後,廣建義私底下也搜集了一些擁有仿生人的同事,故意在她們面前說起「這仿生人的臉看著真眼熟啊」。
果不其然,每一個她們聽到自己說這話以後,都會上前來詢問覺得眼熟在哪兒,更直接的會問她想不想和仿生人見一面。
廣建義當然是去見了,見完又覺得,那些仿生人和她記憶里的應該有的那張臉像,但是不太一樣。
那個時候,剛好有一個園區追蹤到了三一零星球——那個精靈族和人類混居、有著巨大鐘樓的星球。
廣建義也是為了避免種族戰爭,用一些不可說的手段找到了精靈族初代王的肖像畫。
嗯……這個肖像畫和記憶中應該有的臉孔更像一些,但還是不一樣。
她實在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把對自己有恩情的人忘掉的感受實在太難受了。
所以拜託啊……許盡山一定要能聽懂她說的話。
許盡山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她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是在思考怎麼回答,還是在想眼前這個女人在放什麼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