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門前有一片扇形的區域,灰塵被剛才開門的動作掃開了一片。
她看向之前發出落地聲響的地方,那裡就是一片草地,緊挨著一個沒蓄水的泳池。
……咦,怎麼感覺這地方看起來怪眼熟的。
李琢光眉心微蹙,目光環視一周。
她剛剛沒發現,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別墅、這院子,怎麼和芮禮家的布置這麼像?
等等,剛才院子裡有泳池嗎?
她往前走了幾步想要靠近泳池看了清楚,走到院子欄杆邊才發現不對勁,原本長到小腿那麼高的雜草不知何處變成了修建得整整齊齊的草叢,斷裂毀壞的欄杆也修復成嶄新的原狀。
李琢光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裡才是聚會的真正目的地,還是綁架她的目的地?
所以她應該幹什麼?直接進別墅,還是躲去哪兒?
好吧,這是她來前未曾設想過的場面。
她還以為被綁架就是驚心動魄的打鬥,要能到聚會現場那必然是和平的。
先搞清楚這裡到底是綁架還是目的地,然後再考慮要不要用四維能力逃出去。
這麼想著,李琢光找到了院子圍欄邊的一個小縫隙,用熟練的手法將圍欄從那個斷痕處打開,走進來後重新嚴絲合縫地關上。
她以前每次偷偷來找芮禮玩,但身高還沒長到能直接跨越欄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道。
看來這裡的確就是芮禮的家。
是哪一段記憶呢?
天空是極其鮮亮的藍色,萬里無雲,也看不到一絲雲彩。而草地反著油光的嫩綠色,往上蹭一腳,都疑心會不會沾下些顏料下來。
李琢光順著小路走了幾步觀察庭院內的布置,那泳池底部墊滿了海綿。
李琢光記得那是因為小時候芮禮的表妹不小心掉下去摔破了腦袋,當時她和芮禮都在旁邊,及時撈了一把才沒釀成大禍。
後來為了安全起見,冬天泳池裡不放水的時候就墊著海綿,以防還有人腳一滑摔進去。
冬天?可這周圍的草啊樹啊的,全都翠綠著呢。芮禮家庭院種的樹可不是什麼常青樹,秋天的時候會掉很多葉子,然後李琢光和芮禮就躺進傭人清掃的落葉堆……
主要是李琢光躺,芮禮在旁邊看著,但最後都會被李琢光拉下水。
現在想起晴山這一世小時候的記憶,還怪懷念的。李琢光想。
她在那無數個世界裡度過了無數完整的一生,可是不得不說,在晴山的這短短六十多年才是她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有李載雪,有芮禮,睡覺、吃飯、上學、考試。
現在想來,她讀書的時候喜歡上學,工作的時候喜歡上班,大概也是這麼一種心情。
她不再需要為她人奔波,而只為自己活。
無論在什麼時候,「為自己」這三個字總是充滿了誘惑力的。
李琢光在庭院裡慢悠悠地散步,停在了一處小矮坡前。
她好像還能看到年幼的自己和年幼的芮禮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共同談論著小孩的人生。
——哦,現在想來,那時候只有她是真的在談小孩的願望,芮禮只是一個遷就她的、困在小孩身體裡的大人。
想到那些回憶,盯著土坡上的小花發愣的李琢光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正是因為沒有恢復記憶,所以她不需要考慮那些沉重的話題,只需要像一個尋常人家的小孩一樣快樂長大就好了。
是快樂的,也是逃避責任的。
倘若這個世界可以安安穩穩地進行下去,不必被四維追殺,那她樂得輕鬆,永遠不想起那些事也沒關係。
可是。
李琢光嘴角的弧度一點一點地落了下去,她撇過頭去,看向別墅落地窗里乾淨整潔的客廳,有一個將長發包進發網的人坐在那裡。
背對著坐,除了通過TA的身形能判斷出是個文職人員以外,別的什麼都看不出來[注]。
是剛才走進去的那個人嗎?李琢光不知道。
她只是在想,這天的顏色好藍,這草地的綠色好耀眼。
如果芮禮在這裡,她一定會對這個把她家的顏色弄得飽和度高到讓眼睛痛的人大罵幾句沒品味。
她仿佛就聽到了芮禮在她耳邊對著幻境主人冷嘲熱諷的聲音。
這要讓她怎麼才能放得下呢?
是的,快活一輩子固然是好的,永遠為自己總是不會出錯的。
但她該盡的責任還沒有盡完,該負的義務還沒有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