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傳來的疼痛,讓人懷疑到底是麻醉失效,還是見他昏迷壓根沒有使用麻醉藥。
眼鏡被擦拭乾淨放在床頭柜上,簡白藏嘗試伸手去拿,稍微動了動,傷處傳來劇痛,阻止了一切動作。他渾身繃緊,額頭冒出一點細汗。
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情簡白藏記得清楚,一隻異常躁動的實驗體猴子從籠子裡跑了出來,發狂地向迎面遇到的人發動攻擊。
簡白藏擋在林娜身前,承受了全部攻擊,失血與身體疲憊致使他中途就昏死過去。
正對病床的監控器紅燈閃爍,簡白藏與其對視,很快便有護士開門走了進來。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熟練地查看病人現狀。
「我睡了多久?」簡白藏問。
護士看他一眼:「二十六個小時。」
這麼久……簡白藏蹙著眉頭看向床頭櫃,尋找著什麼:「請問我的手機有和我一起送來嗎?」
「抱歉,我並沒有見到。」護士說。
她不做多停留,確認簡白藏情況穩定,立刻走了出去。
單人病房隔音無可挑剔,沒有外界聲音干擾。簡白藏忍不住想,兩天沒有回去,AS003會不會打電話來詢問?
那傢伙的行為無法預測,如果沒有等到他,電話也打不通,或許又會擅自亂跑也說不定。
甚至找去公司……
簡白藏有一瞬間愣神。
他在,想什麼?
他抬起左手捂住雙眼,試圖讓心靜下來。明明,他自己都弄成這副德行了,那傢伙的生存能力根本用不著他擔心。
病房門被敲響,沒有等一聲請進,門外的人已經進入,面上笑容燦爛:「護士說你醒了,冒昧打擾啦。」
程默笑眯眯地在病床邊坐下,身上穿著一套深色便裝,雙手隨意的插在兜里,見簡白藏盯著自己,主動說道:「我來是通知你一個遺憾的消息,因為你受傷短時間內無法回到崗位,所以你負責的項目全部由林娜接手,不用擔心。」
他抽出一隻手摸了摸下巴:「我原本想以同事的身份與你相處,現在不得不開誠布公,抱歉啦。果然,還是那樣比較自然吧。說起來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千方百計想和你拉近關係,完全失敗了呀。」
安插在周圍的監視者也跳了出來。
不明來歷,但無論隸屬哪個部門,似乎差別不大。
簡白藏別開臉:「知道了。」
「哦,還有件東西要給你。」程默從口袋裡取出一樣物品,放在床邊,「你剛才不是問護士嗎?在你昏迷期間,有好幾個電話打來,不過沒有備註。我記得,那好像是你曾經使用過的號碼吧。」
他的目光一直觀察著自己,簡白藏視線落在手機上,語氣平靜:「你接了嗎?」
程默笑容擴大:「接了哦。」
簡白藏語氣平平:「哦。」
反應真無趣。程默把手放回兜里:「可惜接通的瞬間就掛斷了,你的手機上了鎖不能回撥,使用別的手機無法撥通那個號碼,對方應該設置了通話限制。真是嚴防死守,跟你一樣。」
事實上他第一時間試圖強行解鎖手機,然後發現那部手機內部設置了程序,一旦遭到外部攻擊,所有存儲內容都將徹底格式化。
程默好奇打量這個受傷躺在病床上的人,長時間的睡眠不足導致面容有些憔悴,身上白色病號服寬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堪一擊。卻在周圍築起一道強韌的高牆,棘手得不知拿他怎麼辦才好。
「對了,猴子,已經查出來是誰放出來的了。」程默說。
簡白藏知道,那絕對不可能是意外。他甚至猜想過,是有人想殺人滅口。
「是埃里克。」程默說,「還記得他嗎?就是那個因為操作失誤被你趕出實驗室的傢伙。」
不,他只是給出讓對方考慮是否適合這份工作的建議,做決策的並不是他,簡白藏想。
「他的叔叔是公司高層,難怪,是個靠背景進來的笨蛋。」程默滔滔不絕,「他利用叔叔的權限偷偷進來,對關實驗體的籠子動了手腳,想製造一些混亂。很不幸,被你碰到了。會有這樣的下場是理所當然,畢竟那些每天承受實驗痛苦的實驗體,最恨的就是冷眼旁觀的你們了嘛!」
他說完那句話,沒有人接,病房內寂靜到回音遊蕩。
程默總算有了點自覺,尷尬地在下巴上撓了撓。
這話像是在說對方活該,雖然他的確有那麼一點這意思。
良久,簡白藏的聲音很輕:「我知道。」
簡白藏閉著雙眼,不再有任何回應。程默說得口乾舌燥,最終只能留下一句好好休息,離開了病房。
剛從二十多小時的睡眠中甦醒,又被程默不斷言語刺激,此時簡白藏頭腦清醒到有些可怕,他情願能再混沌些。
傷勢痊癒前他得待在醫院,除了每日傷口處理,更便於接受監視。
之前伊索爾確實盡了最大努力,給予他最大限度的自由——至少那個姑且被稱為「家」的住所,不會有攝像頭對準床鋪。
現在僅剩衛生間作為私密區域,或許他還要感恩戴德。
隨著窗外世界陷入黑暗,房間內的燈光同步調節,本就模糊的視野在黯淡光線下只能大致分辨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