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者的層面來說,傷患剛做完手術是不應該隨便移動的,但是……」醫生猶豫著開口。
晁戎望著他,醫生繼續說了下去:「當你們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你們就是借住在這裡的客人。身受重傷來到這裡,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我這裡終究不是庇護所,我只是一個醫生,除了醫治,沒有辦法提供更多的幫助,也沒法承擔更大的麻煩,你能理解嗎?」
晁戎思考片刻,點點頭:「我們不能在這裡多留。」
醫生攤手:「很抱歉,這是我的規矩和原則。你們得再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等他醒來,你們就得離開了。」
「我會帶他走的。」晁戎說,嘴裡應付著醫生,眼睛不住往裡看,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應該說什麼,「謝謝。」
「不用。」醫生安慰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看見簡白藏那副模樣,他都吃了一驚,這孩子肯定被嚇壞了。
雖然已經累得雙腿直打顫,手也快抬不起來了,還是得去找幾件能給簡白藏穿的衣服。
「對了,你也去洗把臉,再把這身帶血的衣服換掉。」醫生看了眼帘子後邊睡得正香的約翰,沒有把他叫醒。
一下被抽那麼多血,這孩子也做出了很大的貢獻,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吧。
晁戎走進那間手術室,簡白藏不知是因為麻醉效果還是仍在休克中,沒有一點甦醒的跡象,但平穩下來的心跳和呼吸讓晁戎心放回原處。
醫生儘可能擦掉了簡白藏身體表面的血跡,給他身上的傷口都做了處理。腹部那個可怕的血洞被縫合起來,重新用潔白的紗布包裹好。
他的雙眼閉合,面容平和,看起來安靜順從。沒什麼血色的身體像一尊冷色的瓷器,胸口的起伏比之前明顯不少。
晁戎呼吸都變輕了,不敢驚擾。
找了些衣服來交給晁戎,醫生看著晁戎用衣物把簡白藏裹起來,抱在懷中,忍不住說:「我是說了讓你們離開,但也沒有那麼著急。」
晁戎搖搖頭:「我們現在就走。」
他知道醫生一定會聯繫崔宜,但他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無法挽留,晁戎帶著簡白藏從庫房裡那扇小門離開。醫生回到前廳,拿起手機給兒子打去了電話。
崔宜立刻接通:「手術完成了嗎,簡白藏怎麼樣了?」
醫生要說的話被搶先一步從對方嘴裡說出,一下忘了詞,小聲嘀咕:「你怎麼知道他在我這裡?」
「什麼?」崔宜沒聽清。
「沒什麼。我說他受了非常嚴重的傷,差一點就死掉了,不過落到我手裡死不了就是了。」醫生說,「晁戎把他帶來的時候,糟糕透頂。你們不是把他們帶走了嗎,怎麼會弄成那樣?」
想到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崔宜沉重嘆氣:「事情比較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簡白藏和晁戎還在你那兒嗎?儘量把他們留住,我這就來接他們。」
「晚了,晁戎已經把簡白藏帶走了。」醫生無奈又疲憊地坐下,「我盡力挽留了,他態度堅決。」
崔宜有種打了半天氣,換個姿勢的功夫,氣全跑了的無力感。
好不容易把AS036那幾個實驗體帶回去,做好妥善安排,只差臨門一腳,就這麼讓晁戎溜走了。
醫生:「他剛離開沒多久,還帶著一個剛做完手術的傷患,應該跑不了多遠。」
崔宜說了聲:「我馬上就到。」
掛掉電話,不用他發出指示,查理已經默契地踩下油門,只在原地留下一溜煙塵。
第93章
結束通話,醫生疲憊至極,發抖的手按了按酸痛的腰,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老了。
才幾個小時就累成這樣,當年他可是連續做了三十多個小時的手術,精神集中手不抖眼不花。
醫生好笑地自嘲,還是老實去養老吧。
休息十來分鐘,卷閘門「咵咵」作響,醫生驚訝,竟然來得這麼快?
他一邊說著來了,一邊上前開門。
大亮的天光從卷閘門底下一寸一寸漏進來,竟然已經快大中午了。
醫生看見了一雙陌生的黑色皮鞋,然後是面料考究褲縫筆直的西褲。他的神情凝重起來,那不是崔宜會穿的衣服。
隨著卷閘門開啟,門外的身影完全展露,一張四十歲左右平凡的白人男性面孔出現在醫生眼前。
他對醫生露出一個微笑:「你好,崔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