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神色如常,才低低將自己的思念說口,「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
少年先是小心翼翼地勾住她一根手指,看到對方沒拒絕,再次伸出雙臂,藤蔓一般拼命地抱著她,「可是你、不想我,你不要我了。」
他聲音滿是委屈。
唐柔關上水艙閥門,往裡面放入海鹽,「怎麼可能,明明是你不想見我。」
「我?」他很震驚,眼眶濕潤一片,「怎麼可能!我好想、好想你。」
唐柔有種孤寡老人的苦澀感,忍不住也有些酸酸的,「對啊,你不是有了新的飼養員就把我忘了?我去找你那麼多次都不願意見我。」
說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漂亮白皙的臉頰,「聽說還把我給你調的營養劑摔了?嗯?」
「摔?」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瞪大了,寫滿了難以置信。
「對啊,你的新飼養員都告訴我了。」
唐柔沒能發現他的異樣,看了眼鹽度表,打開艙蓋,「進去。」
少年怔怔的,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柔、來找過我……?」
「不然呢?」唐柔將神色恍惚的少年拉到水艙旁,「快點進去泡著,皮膚都幹了。」
少年轉頭看她,眼中有失而復得的狂喜,也有懊悔,更多的,是一種扭曲陰沉,與他乖巧模樣極不相稱的恨意。
唐柔愣了愣,再看過去時,那種複雜的情緒在他臉上消失了,變成了一種溫柔綿密的愛意。
「柔,你是要我的,對嗎?」
他的眼睛亮亮的,緊緊盯住她。
唐柔覺得海兔子處處透著怪異,但還是耐心地回答,「當然,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過來找我。」
這是多麼巨大的縱容。
飼主一定也很愛他!
「柔,我也……」
少年眼中濃稠到可以將人溺斃的愛意扭曲一瞬,撲過去擁抱住她。
「我也,愛你……」
雙臂藤蔓一樣勾著她的脖子,急切地抬高身體,隔著粗糲挺括的制服面料,不留一絲縫隙的貼著她的身體。
想要將他的光拉進沼澤。
想被她融化。
想要……把她藏起來。
也藏在地下那種小房子裡,只能對他哭,對他笑。
想把她藏進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誰也不能分享她。
……他後悔了。
他怎麼那麼簡單的就讓那個人死掉了。
他應該讓他活著的。
死亡是恩賜,活著才是懲罰。
……
半透明的巨大水母所有的飄帶都貼在透明的玻璃壁上,將自己盤成了一朵碩大的花。
唐柔將幾次三番想從水艙里爬出來的漂亮少年按回去,艙蓋合上,才得空走到玻璃壁前跟水母打了打招呼。
柔軟的飄帶貼著玻璃,似乎在隔空觸摸她的手指。
唐柔走到哪,他就跟著飄到哪,柔美的絲帶始終在玻璃上描繪著她的輪廓,每一下都充滿深深的思念。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他的飼主了,但無法碰觸她,也沒有可以表達愛意的發聲系統,只能沉默地用感官「注視」著她。
與久別重逢的水母互動了一會兒,唐柔走到電腦旁,連接上臨時辦公室的監控,想看看17號現在在做什麼。
幾天前離開時,17號還生著氣。
屏幕亮起,唐柔看了眼,一臉震驚。
17號還維持著她離開時的那個姿勢,坐在碎到只剩原來面積一半的水艙中,背對著攝像頭,好像在發呆。
像個面壁思過的自閉兒童。
唐柔嘆了口氣,手指點點屏幕上那個自閉的影子。
「還生氣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屏幕里的那個影子忽然動了動,側過臉來。
嗯?
唐柔又戳了戳那張臉,悚然發現,好像……更側了,依稀可以見到側臉濃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樑。
不是吧,他應該看不見的呀?
唐柔對著屏幕揮了揮手,青年一動不動,垂著眼眸,像在思考。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行為好像有點降智。
隔著監控攝像和網線,再怎麼神他也看不見自己啊。唐柔嘴角抽搐,笑自己的草木皆兵。
不遠處的漂亮少年再也忍耐不住,拉開艙蓋爬出來,胡亂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撲過去,從背後擁抱住唐柔。
「柔……」
他貼著年輕飼主的耳朵喊她,聲音潮濕粘膩,像要鑽進耳廓里的濕冷毒蛇。
「你泡夠時間了嗎?要在裡面泡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