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秦灼放下筷子接過話,「初入小秦淮,我拿了一枚光明錢約見紅珠。恰逢李四郎之死,金吾衛搜樓,被他攔在了手中。」
陳子元訕笑道:「哦,這樣。」
「初入小秦淮——那約莫是兩年之前。」褚玉照笑道,「兩年前的一面緣,這麼個東西,難為蕭郎留著。」
蕭恆坦然說:「拿著做要挾。」
「要挾?」
「當時見了底細,且只是一面緣。」
褚玉照意有所指, 「當時是一面緣,我信。只是後來還貼身留著,總不會還拿它做把柄吧。」
秦灼雙眼微眯,陳子元察覺他神色變化,已端酒再起,將褚玉照話頭一截:「看我把這事忘了——當初能夠脫困,還是蕭郎高抬貴手。我再敬一杯,別怪我這謝道得太遲。」
蕭恆看了秦灼一眼,又要拿盞。
他的酒杯被兩根手指夾住了。
秦灼指節一動,將他的杯子往前一打,「既然要道謝,子元,你自己替他喝。」
陳子元笑意一僵。
秦灼說:「好,我替他喝。」
褚玉照阻止不及,他已端起蕭恆的杯子,一口吃了乾淨。
秦灼兜手將杯子丟到桌上。
滿座安靜下來。
他沒用勁,杯子沒有碎,滴溜溜打了個轉。但眾人都眼瞧他冷淡了神色,薄紅淀在眼尾,浮動著些微的艷。
他在生氣。
秦灼目光將眾人徐徐掃過,問:「可以了嗎?」
陳子元揉了揉鼻子,馮正康頭也低下去,褚玉照拈著酒杯,神色莫辨。
「又是灌酒又是套話,這就是咱們的待客之道。」秦灼穩聲說,「他是我請過來的,你們下他的面子就是打我的臉。從今往後大夥都是一塊做事,沒什麼藏著掖著,有什麼話,今晚一併問了。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一次,別怪我不留面子。」
「成。」褚玉照抬頭直視他,「殿下,卑職斗膽問一句,你同蕭恆,有沒有私?」
秦灼眉頭微皺,「這件事我們爭論過了。」
褚玉照看著他的眼睛,「是爭論過了,卑職原本也信了。但殿下,你昨晚回來是那身形容。」
這句話出口他就失悔了。
對面,秦灼臉上的血色陡然消退。他唇上的傷口還沒有好全,齒痕依稀可見,下一刻,他的臉色又緩慢漲紅起來,但神情卻有些傷痛,分明是羞怒交加的樣子。
褚玉照緩緩擰眉。
他當真喜歡蕭恆?倘若真的情難自抑,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如此敏感,如此……屈辱?
難道那天是蕭恆強迫?
但要是強迫,秦灼沒閹了他就是好的,怎麼可能留在身邊,還替他撐腰說話?
這兩人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一派不肯相讓的對峙里,終於有人開口了。
「不會有私。」
蕭恆兩指夠過那隻躺在桌上的酒杯。
「我活不過二十歲,迄今還剩最後一個年頭。天命已定,褚都尉不必憂慮。」
酒杯一個筋斗立起來。
他收回了手指。
燭影輕輕一晃,牆上人影也微微變幻。褚玉照姿態軟和下來,而秦灼卻驀地轉頭,目光鋒芒一樣射向他。蕭恆仍一動不動,銅筋鐵骨一樣。
逼得蕭恆自揭短命,褚玉照多少有些過意不去,開口問道:「可是有什麼舊傷痼疾?若有我們能使上力的,蕭郎但管吩咐。」
蕭恆剛要道謝,便聽外頭有人大力敲門。門是虛掩,那人又沒輕重,整個人撲倒進來。
褚玉照低聲喝道:「這麼火急火燎的,什麼事?」
石侯忙從地上爬起來,急聲叫道:「使君要上報朝廷,說南秦少公就在此處,咱們聽了消息,來向將軍貴人們問個法子!」
第240章 八舉發
吳月曙背身立在公廨里,聽得身後門一響,將手中筆墨放下,道:「送出去了?我新寫了一封乞身摺子,你再追上驛馬,把這一封一塊遞去吧。」
「送出去了。」
吳月曙身形一僵,緩慢轉過頭,眼見一襲紅衣從夜色里鑽出來。
秦灼緩步而入,卻帶了疾風,晃得燈火飄忽跳躍。他手中拿著吳月曙舉發南秦少公的奏摺,依舊言笑晏晏,「只是不巧,雨路泥濘,驛馬摔傷了腿跑不得路。我這兒還有幾匹千里好馬,使君若還有摺子,我替使君一併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