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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淩雲面色一肅,「來人,立即去青羊壩打探,看看此事是否屬實。」

「來不及了!」李寒急聲道,「碧蛟江之威如何,許老將軍不清楚酈長史你總該知道!你我多費這一會的口舌之後要多死多少人,天災面前分不清輕重緩急嗎!」

許淩雲斷喝一聲:「你一個首鼠兩端的後生晚輩,拿什麼和我說嘴!」

李寒急促喘息幾下,語氣勉強平緩下來,「這樣,我願由許帥當場處置。在下以這顆項上人頭作證,只請許帥立即出兵。」

酈叢芳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震動。眼前,這個年輕人脊背挺直,影子蜷縮,像一隻細弱的螳螂。沉重碩大的車輪在他身上碾過,聲音是一種隆隆的清脆,那清脆的質感是一枚破裂的擊石之卵。卵碎之時酈叢芳心中的大洪水迎頭打來。自然的大洪水真的來了。他徹底相信,李寒這張九假一真的利嘴裡,這一刻所說絕非假話。

許淩雲仍踞坐胡床,眯眼看他幾息,高聲喝道:「來人!」

「立即去請小鄭將軍,命他率五萬軍士護送百姓就地轉移,其他所有人結好繩子,跟我去上游堵壩。但在此之前——」

許淩雲指了指李寒,「推出去,斬了!」

酈叢芳急聲叫道:「大帥!」

李寒深深看許淩雲一眼,當即被扭送出帳。

酈叢芳胸膛劇烈起伏,叫道:「大帥殺他何必今日?今日救災才是重中之重!」

「殺他一個,用不了幾個人。」許淩雲撐刀立起,冷冷睨他,「酈長史,現在青羊壩毀,你反在這裡耗費口舌,又不以生民為重了?」

酈叢芳面白如紙,啞口片刻,驟然轉身衝出帳子。

風雨鞭打軍帳之聲砰然作響,許淩雲身形一顫,似打在自己身上。但他還有刀,許家列祖列宗所傳、以後子子孫孫要接的刀。這刀撐著他,他死也要把這把刀撐住了。

他還不能垮。

***

酈叢芳摔了一跤,來不及擦拭臉上泥水拔腿直奔斬首台。

暴雨傾盆,難見五指,電閃雷鳴的一瞬,酈叢芳模糊看向台上。

李寒被繩索捆縛,沒有跪,仍在站。雨水澆灌他頸後鋼刀,積年血垢被全然沖刷,染了他一脖頸淋漓猩紅。

劊子手雙臂高舉。

李寒不喊遺言,也不閉眼。

隨著劊子手一道粗重噴氣之聲,那把重達十斤的鬼頭鋼刀向李寒後頸霍然斬落,酈叢芳渾身顫抖,厲聲叫道:「住手!都住手!」

聲音比目力迅速的多,但有一物比聲音更快。

在酈叢芳的高聲叫喊撲出喉嚨前,黑夜中嗖然一響,像一把利箭又像一隻飛隼。這動靜鑽進左耳朵的同時,清脆敲擊之聲已在右耳朵響起。接著一物重重墜地,酈叢芳不知道是李寒的屍體還是殺他的鋼刀。

一道閃電墜落。

台上,鋼刀癱地,刃口一條細小裂紋。一支羽箭刺在一旁,箭尾顫顫未止。

酈叢芳還沒跑上前,值守軍士已疾衝上台,將兩人團團圍住。

是的,兩個人。

射箭的那隻手來不及給李寒鬆綁,將他一提一摜擋在身後,從腰間黑鞘拔出長劍。

有人高聲叫道:「小鄭將軍,連你都要袒護這個亂臣賊子嗎!」

鄭素厲聲道:「現在什麼時候,還在這裡羅唣!我奉青公手令提人搶險,李渡白有修壩救民之能,誰殺他,我殺誰!」

爆裂雷聲里,他提著李寒衣襟躍下高台,一把將人扔上馬背,自己也來不及認鐙直接踢地上馬,攬過韁繩高喝一聲,比雷電還快地飈出軍營。

酈叢芳心中一松,險些倒地,只聽台下面面相覷的士兵猛地肅然,向他身後抱手,「大帥。」

許淩雲已在馬背,面無表情。他沒有理會酈叢芳,面向前方。

面前,壓壓士兵已迅速聚集,副將高聲叫道:「全軍集結完畢,聽候大帥號令!」

萬馬齊喑,大雨瓢潑。

許淩雲手臂一振,「全體都有!隨我趕赴壩口馳援蕭恆!」

***

一些人評價蕭恆的成功原因,總要把「人和」抬舉到跟含元殿寶座齊平的位置。不信去瞧,潮州時柳英英冒死開釋,崔清一箭射偏,吳月曙刎頸託付,他才得以成為無可指摘的一地領袖。再後呂擇蘭化敵為友,更為他謀得敕封鎮西的堂皇名頭。現如今許淩雲肯暫放成見偕力救災,更是他不日拿下松山的草蛇灰線。他的敵方都是有道義、至少有良心的人,倘若換作前朝卞秀京等狠毒無情之輩,蕭恆幾番死地,安得生機一線?

但事實是,這些敵方人士的良心被喚醒,全乎在於蕭恆自己的行為。一個死守潮州、以身換糧的少年人是不可能不贏得欽佩的,一個以德報怨、發兵抗齊的軍事領袖是不可能不想叫人結盟援手的,以至現在,松山潑天蓋地的暴雨里,許淩雲跳下馬背,遠遠望見蕭恆脫甲結繩的背影,很難說心中沒有半分鬆動。

僅有的對戰印象中,蕭恆是個冰冷陰鷙的年輕人,身形隱於盔甲難以判斷,但根據他駭人的膂力來看,如何也該是個健壯魁梧之人。如今,蕭恆脫出那身盔甲,衣衫盡被淋濕,身形雖不至瘦弱,但在行伍之人中多少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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