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祁並不逼他回應,只是在最後看到他嘴角那抹苦澀的笑容時心下一空。
「祁姐姐…」
這稱呼十分動人,從他口中道出更為好聽,只是東方祁此時卻有些心慌。
「我不能答應你。」
「我會參加九月的選秀。」
「母親說了,我是要成為鳳君的人。」
他每說一個字,心下都在滴血,裴青隨他一起感受到了那抹難以忍耐的心痛,想要抬手捂住胸口緩解一番,但他控制不了這個夢既定的走向。
裴雲卿立在原地一動未動,桃花花瓣悠悠落下,像是諷刺一般,滿眼不可置信的東方祁踉蹌著退後了兩步。
裴雲卿下意識想去扶,可他生生忍住了,手腕剛抬起一點就被壓了下去,他繼續說道。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來桃仙觀了,祁姐姐,忘了我吧。」
說完他便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後之人久久沒有發出聲音,他忍著想要看看她怎麼樣了的衝動,看似鎮定的步伐實際上虛浮無比。
若不是有著裴晏『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端莊』的深刻教育,他怕是早已經崩潰跌落了。
他一步步遠離了她,雙眼一片模糊,心痛到無法自抑。
等走出桃仙觀上了裴府的馬車,他才有機會捂住自己的心口,大口地喘息著,在那小小的密閉空間裡落下一滴淚來,心中徘徊著一句又一句--
「對不起,可是我沒有辦法…」
*
睡夢中的少年不太老實,穆聽藍一向淺眠,很快察覺出了他的不對。
黑暗中,少年猛地蜷縮起來,死死扣住心口,眉頭緊皺,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痛苦一般,口中發出一道道模糊的語句。
穆聽藍聽不清到底是什麼,以為他是做了噩夢,一面攬過他輕撫著他的後背,一面回想著自己當初做噩夢時父君安慰她的模樣笨拙地哄著。
「青青不怕,不怕啊,姐姐在。」
「對…不起…對不…起…」
隱隱有幾個字清晰地泄露了出來,被穆聽藍拼湊成了一句話,眉毛擰起。
為何要道歉?向誰道歉?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噩夢?
心中閃過了一連串的疑問過後,少年口中再次發出了一道細微破碎的嗓音。
「對不起…祁姐姐…」
之後是良久的沉默,幽深的寂靜,懷中少年在激動地道歉過後慢慢安靜了下來,恢復了正常,穆聽藍心下不斷地徘徊著一個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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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自己的懷中叫著別人姐姐,還一遍遍地道歉,本就多疑的女帝不可能沒有其他想法,只是現在她無法確認,那個人到底是誰。
少年的夢話本就不太清晰,發音十分模糊,聽起來有點像是七姐姐,但裴雲卿在家中行五,倒是有個七妹,哪來的七姐?
可若不是親姐妹,就意味著他心中有別的女人,穆聽藍心中鬱氣橫生,眼底的暗意粘稠得如同實質般。
到底是誰!
穆聽藍扣在他背後的手不自覺加重了些許力度,少年悶哼出聲,而後哼哼唧唧地翻身,雖然依舊未醒,但卻讓穆聽藍清醒了不少。
不對,他不是裴雲卿,他說自己是裴青。
雖然很荒誕,派去查探的立冬也還未回來,但穆聽藍內心已經是有九成相信這件事了。
所以他夢話中的那個姐姐會不會是他裴青的親姐姐?
不願想自己懷中夫郎心中還有別人的穆聽藍自我安慰著,他那般純情,不過稍稍一逗就羞紅了臉,怎麼會有其他女人。
他還沒心沒肺,如果心中真有其他人,又怎麼在她面前掩藏得那般完美,絲毫不露。
不過是個噩夢,還是不要多想了,穆聽藍揉了揉眉心,想要繼續休息。
只是今日穆淮瑛和裴雲歡的事讓她想起來了不少過去,此時夜半驚醒,久遠的記憶重回腦海,她倒是有些睡不著了。
穆聽藍起身穿上了外衣,推開宮門走到院中,守夜的宮侍正打著瞌睡,聽到動靜連忙清醒過來,動作小心地行禮。
穆聽藍看也未看,倚靠在門框上吹了吹風,抬眼望去,滿目繁星。
夜幕無遮無擋,浩瀚無垠,只是穆聽藍卻覺得索然無味,一點不比那年在上書房小窗格中看到的夜空美。
太后說是為了安全派了那麼多人守在殿外,實際上就是把她關在了那個豪華的建築當中。
白日裡要做無數重複性的功課,哪怕是會了,也得給出一定數量的課業到裴允殊手上,那個時候,菱形窗格間透過的皓月星辰,是她唯一能夠欣賞到的景色。
「呼--」
穆聽藍吐出一口濁氣,起身朝外走去。
宋璇肩膀上落了一掌,她猛地驚醒,揉著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