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場大火後,魚就死了。
謝瀾安搭腔,「是嘛。」
眼梢輕瞟手腳不知往哪擺的小郎君,聽著像形容賢妻良母。
小掃帚的頭頂輕輕按下一隻手掌,胤奚說:「可以了。」
他恢復了之前的從容靜默,只是仍有些不敢直視謝瀾安,伸手虛扶她直起身,趁這機會,將想送小掃帚入學的請求與女郎說了。
說起來,他一直拘謹地不受謝府太多恩惠,但若認真計較,便是何羨來算也早已還不清了。
但為這孩子,他還是跟女郎開了口。
這對謝瀾安來說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自然答應。她見小掃帚胸前衣襟上,掛著一張鮮黃三角紙符,定睛瞧了眼上頭小字,是些吉祥話語。
「我的字……難入女郎法眼。」胤奚注意到她目光所及。
他不說,謝瀾安還真沒想到這是他寫的,印象里仿佛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字。
謝瀾安收回視線隨口說:「還成。」
她不到十五歲便摘得書道一品的盛譽,再高妙的字在她眼裡,也不過是「還成」,何況這般缺少名師指點,摹形不摹神的俗字。
胤奚分明看出她的意興闌珊,依舊笑了笑。
「貴人出行,閒雜退避!」
就在這時,長街的那頭傳來鳴騶開道之聲。
玩累了的謝小寶在乳母懷裡昏昏將睡,忽被這聲鑼響驚醒,打了個嚇嗝,哼唧起來。
謝瀾安皺眉轉頭,便見數匹輕騎當先開路,後面是一架八人抬彩幔敞窗車輦,畫輦中怡然高坐的女子身著朱紅織金藻紋裙,臂挽芙蓉纖帛,髻上珠釵六珈,嫵媚多姿。
在她車外,還有一名頭戴紅纓盔,長相陰柔的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與她齊頭並行。
被驅趕的百姓倉惶地躲向兩旁,有不滿者低道:「好大陣勢,不知情的還以為是皇帝妃子出行。」
「噓,小聲些,這庾家人可比皇帝妃子還厲害些呢……」
來者正是庾氏兄妹。
謝瀾安淡漠地捻了捻指腹,心覺掃興。
胤奚後背發緊,在第一時間將小掃帚藏在身後。
然而他們這群人的風姿個個不俗,又處燈下,就如鶴立雞群。庾洛神輦到眼到,眼尖地發現了他們,一愣之下,冷笑命令停輦。
「真巧啊,謝直指也來賞燈?」
她不陰不陽地挑釁謝瀾安,眼睛卻死死盯在胤衰奴身上。
這個人,因為不順從她,曾被她的詹事罵作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她聽後狠狠賞了詹事兩巴掌——她看中的人,縱使再倔再硬,豈能以此形容,來辱沒她的眼光?
所以她叫他小臘梅花兒,他不是要傲雪麼,好啊,那她就著實把他扔進冰天雪地凍上一凍,看他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庾洛神第一不缺的是錢,其次便是時間,可是就在她貓捉老鼠樂在其中時,這枝臘梅花卻被別人折走了。
看他的風神容貌,竟被謝瀾安養得更勝從前。
庾洛神不甘極了,她捏住指節,聲音染了冷寒,「不承想謝直指喜好別致,憐弱慕色,是個菩薩心腸。這廟裡的神佛見到你,只怕都要讓賢換你坐蓮台。」
胤奚眼神漆黑,聽出她話中隱射,偏頭看向女郎。
謝瀾安一揚眉,便有劍指翠鬢的風采,輕嗤:「我不做菩薩。」
她不喜仰頭與人說話,言訖即側身,命允霜去駕車。
庾松谷卻是下鞍,走到謝瑤池對面。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含情,這位太后內侄,石頭城統領含著柔笑道:「五娘子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