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翬營苦戰半日,且御且退,卷髯男人也確實守諾,踏著殘陽的餘暉帶兵來替。
可等胤奚馬不停蹄與乙生他們會合時,才發現對方首領已自作主張,將芝麻鎮民向北帶出近兩舍之地。
那些席地揉腿虛弱不堪的百姓,見了胤奚,一個個就好似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菩薩。
還是這個年輕英俊的將軍脾氣好啊,不會強行用馬驅遣他們快跑,哪像那大鬍子軍爺,凶神惡煞,一上來就讓他們卯足勁跑,中途不歇。那些上了歲數的老人和體力不支的婦孺,著實不堪重負。
有人當即給胤奚跪下磕頭,哽聲難抑:「軍爺,咱們這是往哪去啊?家沒了,小人這條命也要折騰沒了……我實在跑不動了……」
他說罷回頭,讓自家的兒子兒媳不要管他,自去逃命吧。
周圍背井離鄉的鄉民,無不戚戚含淚。
胤奚是底層出身,沒人比他更清楚,當一個平頭百姓被遽然崩塌的命運大山壓住,內心是何等煎熬絕望。
但慈不掌兵。
胤奚不能把前線士兵用命換取的時間浪費在同情上,伸向溺足者的手要有溫度,卻更要強有力。他側了側身,伸臂扶起老人家,轉頭吩咐戲小青掃雪空出幾塊地,儘快用頭盔煮雪水給大家暖身,再將他們隨身攜帶的肉條分發下去。
稍做休息後,他改變「高世軍」向北的路線,帶疲憊不堪的鎮民繼續向西走。
就這樣,這支龐大而臃腫的隊伍一時向北,一時向西,看似沒頭蒼蠅逃命,卻陰差陽錯地將赫連大軍引入蜿蜒曲折的郊林,無法展開騎兵衝鋒的優勢。
不過尉朝軍隊兵多將勇,胤奚他們可以輪換作戰,對方也可以,這便更考驗雙方的調度。
到胤奚第三次接手鎮民,已是第三日清晨,天將亮未亮之時,前方一座城郭的輪廓映入眾人眼帘。
雪堆城堞,枯枝寒鴉,零星炊煙飄在薄暗的天空,鳳翬營的人精神一振。
進了城,赫連大軍的那些投石、連弩,總不能六親不認地往自家城池招呼吧?他若真敢,正好放出尉朝皇帝生祭百姓的消息,煽動尉人起義。
這個時辰的城防還未替換,城門緊閉。紀小辭帶幾名輕功好的隊兵從城堞躍入闕樓,手刀斬倒守門兵丁,從里打開城門。
近萬人的軍民,浩浩蕩蕩湧入這座名為翫當縣的城池。
城坊里的巡兵先時以為自己眼花,還當哪裡的難民湧進來了,把眼一揉,看清對方手裡的兵器,登時警鈴大作,集結至城門,卻根本不是鳳翬軍的對手。
胤奚無意傷人,接管城池後,他先令人將城門緊閉落下機括,再讓戲小青和紀小辭分別去武庫與糧倉,將武庫中積灰的箭矢,與幾樣作擺設用的守城器械通通搬上城牆。
另一邊,趕到官窖開倉的池得寶兩眼放光。
她將一雙殺豬斧往鞶帶里一掖,飛速抖開麻布,往板車上一袋袋扛糧食。
「統領交代別搬空了,給人家留一半。」紀小辭在旁甚至搭不上手,無奈地說。
「知道!」
打小就和糧食親的池得寶樂得合不攏嘴,「咱們又不是賊不走空,都是給鄉親們吃,借的,算借的!」
饑渴疲冷的芝麻鎮民一進城,聽胤奚發令就地休息,立刻尋空地歪歪斜斜歇了一地。
先前在路上,他們被胤奚編伍成隊,每十人選一名身板結實的青年作伍長,十伍由一名鳳翬營兵管理,十隊再由十名旗長管轄,有事層層上報。如此,人雖多卻不混亂,有了主事的人,就有了主心骨,人們崩潰的情緒也有所好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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