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鼓譟著耳膜,死亡與只在一線之間,可抉擇的權利卻放在另一人的手上。
他似乎是用這種方式,逼得喬淮生不得不望向他——
只望向他。
寧斯與死命地抓著方向盤,可是手指還是忍不住發抖,車身稍稍露出一點縫隙。
擦著崖邊的輪胎冒出火花,猛地咬了上來!
黑色的車身幾乎是緊貼著紅色車身,一個輪胎已經滑出場外,好像是死亡前的最後一吻。
在落下之前,喬淮生終於輕輕地閉了下眼睛。
隨後,一把撈過寧斯與手中的方向盤,在錯身的一瞬間右轉後撤,長風揚起,喬淮生面容冷峻,在到達萊萬特車尾的一瞬間,猛地沖了出去!
巨大的推力將掉出去的半個車身猛地推向前方,終於回到了賽道上。
撞碎的後視鏡飛濺其間,直到再也看不見喬淮生的臉。
但是秦舟卻在這樣的對峙中得到一種久違的滿足,好似第一次劇場找喬淮生,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的笑顏。
曾經那麼相愛過的人,原來現在也會毫無波瀾。
平靜、平靜,令人的心煩的平靜,令人厭惡的平靜,生平第一次,秦舟覺得平靜原來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是喬淮生讓他沸騰起來的,現在他變成這樣,這個人怎麼能獨善其身呢?
這輩子,從生到死,他應該只能看著自己一個人才對。
砰——
明明已經回到賽道,萊萬特卻沒有絲毫減速轉彎,漆黑的車身像是赴死的鯨魚,一頭撞上了旁邊的山石。
刺耳的急剎聲與擋風玻璃的碎裂聲一同響起。
車廂里,一瞬間鮮血飛濺。
第13章 「我現在學會了,生生。」……
喬淮生倒是沒說錯。
他前男友以前確實幹過修車。
賽車是關碩的,撞壞了扔在修車行,自己也因為這件事被他爹扔去集訓班裡,只能委託喬淮生去取。
「淮少這邊請,」喬淮生一進去,立刻有人引著他往裡走,「車子基本已經維護得差不多了,我們正在給關少進行最後的保養,您稍微等一下就可以開走了。」
能送到這裡的都是好車,在扳手與拋光中,之前還在賽場上飛馳的車身像是任由擺布的玩具,喬淮生看著他們為它擦去傷痕,沿著油漆濃重的地方往裡走。
「好了,關少的車就在這裡了。」
戴著白手套的人正在對車身進行最後的擦拭,聞言將車門一關抬起頭,微微一愣。
喬淮生的腳步瞬間頓住了。
是顧舟。
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顧舟,身材依然是有些鶴立雞群的高挑,黑亮的雙眸自從盯住喬淮生之後便沒有移開。
「動作快點,淮少等著拿車呢!」
老闆說了他們一句,隨後招招手:「來,小楊,你帶著淮少去試個車。」
「不用,」那人還沒跑過來,喬淮生一抬下巴,「我覺得他就挺不錯的。」
老闆跟著他的視線望向旁邊的顧舟:「他?」
「他怎麼能行呢淮少,他才來了多久,車技也……」
「沒事兒,」喬淮生已經一隻手拉開車門,「撞壞了算我的。」
顧舟只得坐上駕駛位,一隻手去點火:「我沒開過跑車。」
「會開車不就行了,跑車有什麼不一樣嗎?」
喬淮生彎下腰,毛衣下面是勁瘦的腰身,向顧舟展示儀錶盤:「看到這個了嗎,這個是速度……這個是換擋,向上一撥就可以了,如果要點火的話就是……」
喬淮生講起東西很細緻,他鮮少在面對顧舟的時候表現出如此溫和,顧舟盯著他彎腰時露出的一截頸骨,聽到喬淮生在講完之後回過頭:「好啦。」
「你聽懂了嗎?」
顧舟這才收回視線。
「沒事兒,」喬淮生只當他的沉默是因為緊張,起身讓開駕駛位,「撞壞了我就從關碩那裡把這輛車買過來。」
「反正你本來就欠我一瓶酒,也不在乎多一輛車吧?」
話音剛落,顧舟就一腳油門沖了出去。
道路在他們的身後急速後退,山坡像是泡水的膠片般逐漸顯形,車身在上坡時猛地一個右轉。
也許是因為沒有多少機會實戰,顧舟開車還沒有被城市的條條框框規範,幾乎有一種莽撞又野性的直覺。
仿佛這人素日裡的平靜只是偽裝的假象,內里便如同這巨大的轟鳴聲般洶湧。
「你這膽子……」喬淮生說,「倒是真適合玩賽車。」
顧舟輕笑了聲,像是在嘲諷小少爺的天真——今天如果不是喬淮生,他這輩子恐怕連給跑車試車的機會都沒有:「我沒怎麼開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