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嗡得一聲沖了出去,老胡在心裡嘆了口氣。
跟了三年,他其實知道喬淮生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相比起來……駕駛座才是最危險的。
喬淮生總是這樣,不管是親人、朋友、還是僅僅是僱傭的人,他總覺得自己應對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負責。
只是他自己呢,也沒見什麼人能照顧他。
老胡看了眼喬淮生那張年輕的臉……他也不過才二十多歲。
可是在這樣生死的災難中,他卻並未表現出半分的恐懼,漂亮眸子緊緊盯著前方,右手猛地一把方向躲過碎石,車子整個往左邊偏了一瞬。
「快!快走!」周尋大喊道,「我不能有事!我孩子還在家裡等我,我不能有事!」
「怎麼會這樣,明明之前出門的時候,小王跟我說過,這兩天天氣好好的,明明說了天氣好好的!」
喬淮生看他一眼:「你們早知道這裡的土地下大雨會滑坡?」
周尋渾身一震,可喬淮生沒等他回答,直接下了結論:「小王是莫驍的人?」
「不對,這不可能,我,我跟了他兩年的,他怎麼能……」
「怎麼能讓你跟我來一起送死?」喬淮生嗤笑了聲,「劉響也是他的心腹,他在會上保過他嗎?」
周尋瞳孔瞬間睜大了。
「跟主子也要選清楚人,」喬淮生又是一把方向,積水像是濺起的瀑布,強迫周尋回過神來,「現在能救你的是我。」
白色的閃電滑在窗邊,明明是九死一生的時刻,喬淮生卻在這個時候放慢了車速,微微回過頭:「我聽說,莫驍之前為了拿地,拿融資的錢做了槓桿?」
*
車子終於在空地上停下。
周尋一隻手扶了下車門才走下來,整個人腿肚子都在發抖:「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喬總,你可不能不管我。」
喬淮生抬手將車上的應急標識拿下來:「把這個撐開,在這裡等著,手機別用,有信號了再打電話,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援。」
「那你呢喬總,你幹什麼去?」
喬淮生看了一眼遠處越來越濃重的山色:
「那群村民還在裡面。」
車子像是黑暗中返航的帆船,燈塔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癱瘓的老太太占據了整個后座,小孩子蜷縮著坐在她的旁邊,原本光鮮的商務車已經被大雨沖刷得陳舊,車身上全是淤泥和凹陷。
「老胡!你先帶她們出去!」
喬淮生偏過頭,問正在往外跑的村民:「裡面還有人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快走,龍脈斷了!快走!快走啊!」
雨水像是蔓延的疾病流淌進村莊,喬淮生昳麗的臉因為體溫的流失變得慘白,清點著跑出來的人數。
「不對,」過人的記憶力讓他僅需要一遍就記住了白天過來的人群,「少了一個!」
「有人知道劉志的家在哪裡嗎?」
偏長的頭髮被雨水打得濕透,西裝褲腳上全是淤泥,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他一個冒著雨往裡進。
「劉志!」喬淮生在心裡迅速過著標誌的建築,猛地一把推開木門,「劉志!」
當初拿著鋤頭的斷眉正站在庭院裡,將被雨淋濕的桌子往屋裡收,那可以稱得上客廳的地方只有四堵牆和一方小小的矮桌,牆上還掛著一張全家福。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喬淮生吼道,「山洪一旦過來,會把這裡都淹了的,快走!」
斷眉一怔,看到喬淮生現在的樣子,原本兇相的眉毛突然顯出幾分柔和:「我不會走的。」
「你快走吧,別再來這裡了。」
「你在說什麼?這座山下根本就沒有金子,你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兒子還沒回來。」斷眉拿起牆上的全家福,用袖口擦拭著,「他四歲跟他媽媽出去玩,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四歲……四歲肯定能記得家在哪裡了,現在他媽也走了,我得在這裡等他回來,我一定要在這裡等他回來!」
喬淮生怔怔地看了眼那張全家福,小孩子被父母托舉著站在中間,三個人臉上都是一片笑容。
如果這個孩子沒有丟過,應該是個很幸福的小孩吧。
「你在這裡等,他就能回來了嗎?」
喬淮生說:「就算今天你死在這裡,也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們正好推了你的房子蓋度假村,那你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