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還未出世的孩子一樣。
「這裡好像都不喜歡她。」亞薩突兀說。
「誰?」雷蒙德順著亞薩視線方向望去,「詹妮?你不恨她?她想殺了你。」
亞薩搖頭:「不喜歡她,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個艾維格人嗎?」
雷蒙德明白了亞薩的糾結點,攬著亞薩上樓:「你別多想,我們的孩子和詹妮不一樣,詹妮不受孩子們喜歡更多是性格原因。」
「我第一次見到詹妮時,她傻站在一隻巨蟲面前,差點被吃掉,千鈞一髮被我救下。我以為她是蟲潮里喪失父母的孤兒,仔細一盤問,才知道她是出來找爸爸的。他帶她回家,遇見了多利,也就是他的父親。」
「多利當時外出覓食,回來發現小孩不見了,知道詹妮差點被蟲吃掉時,人都嚇癱了。不過,也正是我救了他們,多利才加入九野,為我拼死拼活,最後甚至……」
雷蒙德刻意逃過多利的死,「詹妮母親在蟲潮來後轉移逃生去了,多利一直解釋是軍隊不讓他們父女上救生船,是他強行把妻子推上去的。可詹妮還是覺得是母親背叛了她,很恨艾維格人。」
「多利跟我們在外打拼,詹妮就被我們送到這邊照看。可詹妮性子又拗又冷,和孩子們玩不來,經常和孩子們打架。有一次打群架,被打成重傷,多利心疼她就帶到船上養著。那事之後,才被送回來。」
亞薩聽著雷蒙德講詹妮的過往,如鯁在喉。
雖然雷蒙德把詹妮的不討喜歸為性格原因,可聽著那小孩毫無掩飾的飽含惡意歧視的「白豬」稱呼,詹妮一定也因異於常人的外貌受到過孤立欺負。僅僅是母親的背叛不會讓她這麼恨艾維格人,是周邊孩子們的恨意和歧視讓她自我厭棄,恨自己身體裡淌著艾維格的血。
如果他終將離開,他的孩子會不會也像詹妮一樣受盡白眼欺凌?
雷蒙德無疑是位好父親,可星盜這行當兇險,雷蒙德也像多利一樣遭遇不幸呢?他的孩子大概率會因為繼承了他的髮膚顏色,在這孤身一人過得異常艱難。
亞薩猶豫了,這個孩子真適合來到這世上嗎?
亞薩暗下決心,如果孩子註定來到這世上,他離開時勢必要把孩子一起帶走。
許是詹妮和自己孩子的境遇相似,亞薩動了惻隱之心:「我不恨她,別再懲罰她。」
「我也下不去手啊。」雷蒙德嘆氣。
那即將到來的婚禮的熱鬧喜悅,沖淡了這個不歡的小插曲。
不過也有人高懸的心沒放下——是雷蒙德。
按照古禮,彩燈亮起那一刻,雷蒙德是要避讓的,屆時由年長者引領亞薩到喜堂。可有了那樁驚嚇,雷蒙德說什麼也不離亞薩三步開外。負責給亞薩引路的阿姆推不動、打不走,氣得連連說雷蒙德這樣是壞了規矩不吉利。
雷蒙德才不信吉不吉利的渾話,命運掌在他手裡,況且本來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是不是和你們的樣式差距很大,喜歡嗎?」雷蒙德展開婚服朝亞薩展示著。
婚服以黑色為主基調,刺繡暗紋和赤紅色明紋交織,枝葉纏繞、花團錦簇,繁華富麗卻又不失莊重。亞薩的那件更精緻些,寬袖及膝、寬帶束腰、長擺拖地,那赤色花葉堆疊在一起,粗略望去就像……黑暗無邊的無間地獄裡燃起的灼灼烈火。
「很漂亮。」亞薩淡淡評。
「為趕婚期,他們十幾人夜日繼日地縫,縫了足足一個多月,等會真要好好謝謝他們。」雷蒙德繞到亞薩身後,「來,我給你穿,這衣服穿起來很複雜。」
厚重的婚服壓下,恍若烈火加身,窒息感席捲亞薩周身。
雷蒙德怕壓迫到亞薩小腹,系束腰時不敢太緊。可縱然如此,亞薩腰身仍纖瘦非常,根本瞧不出是懷孕。
「很合適,我的小王子是這世上最漂亮的omega。」
「別炫耀了,再不換完,下面該忍不住開席了。」艾瑪敲門提醒。
艾瑪也換上一身紅黑色的正服,長捲髮被一絲不苟地高高盤起。她今日擔任的角色是伴嫁,協助陪伴亞薩走完儀式。
「主角沒到場,他們敢。」雷蒙德話雖如此,也知時間不早了,再拖下去誤了吉時長輩們又要嘮叨。
雷蒙德飛快把婚服一套,朝亞薩伸出手以示邀請:「寶貝,我們走吧。」
亞薩右手微抬,寬大的衣袖從那白瓷般的手上滑落。雷蒙德主動一步擒住亞薩冰冷的手,掌心合攏牢牢,熾熱的溫度從兩人相合處渡過來。
正如雷蒙德所說的,儀式簡化了很多。
「一拜神——二拜父——」
兩人攜手,弓腰朝當地所信奉的正神位一拜,側身朝雷蒙德父親葬身方向二拜。
「沃盥入席——同牢合卺——」
兩人動作近乎同步,雙手在同一水盆中沾了沾,掌平伸先掌心後手背地在新毛巾上壓了壓,拂衣席地對跪。左手攬住寬袖,右手執筷夾取同盤的紅肉送入口中,又放筷執杯先飲半杯又與對方交換後將對方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撤饌——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