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濕帕子擰乾,輕輕擦著玄鱗的臉,然後從他的領口開始,一點點擦拭他的衣裳。
換了八遍水,李青辭開始一小綹一小綹地擦他的頭髮。
直到日落,他終於將玄鱗全身擦了一遍。
五天告假,轉瞬即逝。
李青辭正常上衙下衙。
隨著時間的流逝,胸口的傷,結痂脫落,長出粉肉。
李青辭每天吃很多飯,盡力想讓自己快點胖回來。
只不過月余來,他這點努力,好像在做無用功。
眼睫顫顫,眼皮掀開。
暗金色眼睛睜開的一剎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坐在他臉前直勾勾盯著他的人。
說是直勾勾盯著,其實也不太對,因為那雙黝黑的瞳仁沒有凝神,只是單純瞪著,好像是習慣性地把眼神落在那裡。
李青辭兩隻手捧著一隻大掌,虛虛攥著。
倏然,手裡的大掌抽走了。
李青辭愣了愣,緊緊閉了一下眼睛,復又睜開。
他臉上滿是驚喜的笑意,猛地撲過去,趴在玄鱗身上:「玄鱗!你醒啦!」
他蹭了蹭玄鱗的臉,開心道:「我好想你啊!你睡著的時候我每天都跟你說話,可惜你聽不見,也不理我。」
玄鱗的眼睛只睜開一瞬,很快又閉上。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捅了自己,聯合別人要抓他,結果現在卻一臉若無其事地跟他說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玄鱗……」一聲略帶羞澀的輕語,李青辭歪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現在你喜歡我,我好開心呀!」
他等到三十歲的時候,已經徹底放棄了,沒想到峰迴路轉,他竟突然等到了。
玄鱗本來沒想搭理,但是被嘴上一下一下的啄吻弄得心煩意亂,像是啄木鳥在啄樹一樣。
他伸手把人推開:「滾!」
李青辭僵住了,玄鱗從來沒有用這麼冰冷的語調跟他說過這個字。
他抿了抿顫抖的嘴唇,小聲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話音落下許久,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李青辭開始認錯:「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可是如果我不把鱗片給趙玄真,他師傅會死,那他就不會幫我抓你了,我怕你不高興,才說謊騙你的。」
抓。
玄鱗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我有哪裡對不起你,血、鱗片,我就差把肉剜給你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知足?你費盡心思地抓我,到底還想要我身上的什麼?」
不等李青辭回答,他就接著說:「哦,對,還有一樣東西我沒給你,你想要我的內丹是不是?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算把它炸了,也不會給你個沒心肝的玩意兒,李青辭,你想都別——」
話語戛然而止。
他嘴上覆著一片溫軟,將他嘴裡剩下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李青辭舔著他的嘴唇,突然一股大力將他推開。
李青辭不受控地後仰,一腦袋栽到床下,額頭撞在石磚上,發出「砰」的一聲,李青辭登時頭昏腦脹,目眩不止,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沒動靜。
「小崽兒!」
玄鱗下意識喊了一聲,當即翻身坐起,要去抱他。
結果他兩條腿被拴住,衝出去的身形硬生生僵在半路,整個人狼狽地趴在地上,鋒利的床沿像是一柄鍘刀,攔腰將他的身體斷成兩截。
玄鱗兩條腿被鎖鏈拴住鎖在床上,他額頭觸地,上半身懸在床邊。
受制於人,狼狽不堪。
從破殼以來,近千年間,他從來沒有落入過這般田地。
李青辭聽見動靜,顧不得暈眩,立刻迷濛著眼睛,爬起過去扶他:「怎麼了?玄鱗,你摔著了嗎?」
「滾!滾!」極其暴戾的怒喝。
李青辭僵住不動。
玄鱗拍地而起,他現在滿心厭惡,伸手去扯自己兩條腿上拴著的鎖鏈,可是他手臂都爆開了青筋,眼都快逼紅了,這兩條鎖鏈依舊沒能扯爛。
嘩啦啦的沉悶聲響,持續響起。
李青辭輕喘著氣,慢慢爬到床邊,扯了扯他的衣擺:「別廢力氣了,你解不開的。」
玄鱗目光陡然轉向他:「別碰我,李青辭,你讓我噁心。」
李青辭垂首聽著,臉色煞白,嘴唇毫無血色。
他鬆開手,後退幾步,撐臂起身,站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瞬就要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