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掐訣的手一直在抖,玄鱗深深喘著粗氣,慌亂到腳步都不穩了。
恍惚中,他好像嗅到了小崽子的氣味兒。
一陣風朝他吹過來,玄鱗仔細嗅著。
不是錯覺,他真的嗅到了小崽子的氣味。
他循著氣味,來到一座房子前,入目就是一顆熟悉的樹。
他曾經給小崽子摘過這種樹上的果子。
眼前這棵樹是小崽子栽的,他記得他走的時候,這棵樹還沒有小崽子的胳膊粗。
現在……
玄鱗抬眼望去,這棵樹比兩個小崽子加一起都粗。
腳下的路程被一步步縮短,那股熟悉到幾乎刻在心裡的氣味越來越濃郁。
玄鱗來到房門前,顫著手撩開帘子。
滿屋子全是小崽子的氣味兒,可是他睃巡一圈,都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屋裡擺放著一口棺材。
玄鱗知道棺材是幹什麼用的,那是凡人裝死人用的。
一股濃郁的熟悉氣息從棺材裡散發出來。
玄鱗突然腿軟,幾乎要站不穩了,他心裡很害怕,他第一次這麼害怕,以前打架快死的時候都沒這麼怕過。
他忍著驚懼的心神,一步步走過去。
棺材露了一掌寬的縫,他透過縫隙,看到李青辭躺在棺材裡。
雙眼緊閉,面容蒼白。
玄鱗愣住了,他緩緩探出手,哆哆嗦嗦地去碰李青辭的脖頸。
細微的跳動震在他指腹。
玄鱗一下子癱軟下來,像被打碎脊骨一樣,他跌坐在棺材旁大口喘氣。
顫抖到幾乎痙攣的手掌按在棺材上,玄鱗突然很憤怒,他站起來,一把掀開棺材蓋兒。
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他揪起李青辭的衣領,把人從棺材裡拽起來,暴怒大吼:「李青辭!你腦子有病嗎!你一個活人為什麼要睡在死人待的棺材裡!」
這麼大的動靜,李青辭卻依舊沉睡。
玄鱗滿心慌亂,把他緊緊抱在懷裡,無措地喊他:「……小崽兒,小崽兒!你怎麼了?你說句話,你明明還活著的。」
玄鱗手掌按在他心口,迫切地感受他的心跳:「小崽兒乖,先別睡了,你別睡了,跟我說話,你跟我說話!」
這時,緊閉的眼帘顫了顫,李青辭緩緩張開了眼睛。
玄鱗一瞬不瞬地盯著懷裡的人,雙臂顫抖得幾乎抱不住人了。
李青辭眼睛凝神的一瞬間,翹起嘴角笑了起來:「玄鱗,你回來啦!我好想你呀!」
玄鱗看著他滿頭的黑髮,跟上次離開時一模一樣的臉,他內心沒有欣喜,只有恐慌:「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你的樣子沒有變?」
李青辭剛睡醒,腦子還很遲鈍,他眨著眼睛,疑惑地看著玄鱗。
玄鱗的手在他臉上用力地摩挲:「我剛才見到了那個小姑娘靜婉,她的頭髮幾乎都是白的,臉上有很多細紋,她說她老了,老了就是快要死了,你們倆不是一樣大嗎?為什麼你沒有變?」
玄鱗嗓音顫抖起來:「為什麼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死氣,小崽兒,你要死了嗎?」
李青辭看著紅了眼圈的男人,心裡也難過起來。
玄鱗回來得太晚了,而他的時間太短了。
他快要死了。
孔雀說他活不過這個冬天。
玄鱗用臉緊緊貼著李青辭的臉蛋,可是卻覺不出溫暖,小崽子的臉比他還要涼。
「小崽兒,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那個靜婉還好好活著,為什麼你就要死了?」
「你太不聽話了,太不乖,我還沒教訓你,你怎麼能死!!!」
這是玄鱗第一次在李青辭面前露出脆弱,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李青辭這才發覺他以往對玄鱗有多殘忍,當自己心愛的人,痛苦地在自己面前哭,而自己無能為力時,那種心情有多難過。
李青辭慢慢抬起手,玄鱗給他擦了那麼多次眼淚,這是他第一次給玄鱗擦眼淚。
「好啦,別哭了,人都會死的,我只是壽命到了。」
玄鱗死死咬著牙,把臉埋在李青辭的脖頸里。
李青辭抱著他,在他背後慢慢順著:「我還能再活一陣子,應該還有兩三個月才死,這段時間你就在家裡陪著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