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完飯後,憐秋派人送封隨走,因著顧夢生腿腳不便,所以便由憐秋送客。
封隨的背簍早被下人們放進了馬車中,憐秋拿過琴書手裡的包袱,雙手遞給封隨,客氣道:「封秀才,多謝你今日救了我父親,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清雋的眉頭略微蹙起,封隨後撤一步,沒有伸手去接憐秋的包袱,抬眸看了憐秋一眼,道:「不必,我救顧老爺並非是為了顧家的感謝。」
沒有被拒絕的惱怒,憐秋上前一步,也不管封隨的反應,只顧著把包袱往他懷裡一懟,笑道:「封秀才,我知你們讀書人最重名聲,裡頭放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糕點還有些小物件,要不了幾個錢兒。我本想送你些筆墨紙硯,但五里村離得太遠,等我回了柳縣再給你送來。」
憐秋臉上帶著笑意,拿著包袱的手卻並沒有收回去,態度十分強硬的非要封隨收下才行。
琴書也在一旁附和道:「封秀才你就收下吧,要不是你及時到,老爺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憐秋好似聽著封隨輕嘆一口氣,像是退了一步,將包袱接了過去,憐秋聽見封隨說:
「顧公子,東西我收下了,其餘的就不必了,在下受之難安。」
憐秋笑笑,並沒有將封隨的話放在心上。
呵。
他若硬要送,難道封隨還能攔著?
腿在他身上,又不在封隨的身上。
目送著封隨上車,待馬車漸漸遠行後,憐秋才轉身回去,琴書跟在他後頭,打量了一下憐秋的臉色,疑惑道:「公子,你就這般讓封秀才走了啊?」
秀眉微挑,憐秋覷了他一眼,明知故問道:「我與他非親非故,他還是男子,難道我還要求他留宿不成。琴書,難道你家公子是什麼浪蕩哥兒嗎?」
「哈?」猛然被扣上一頂帽子,琴書縮了縮脖子,慌忙解釋道:「公子,琴書沒有這個意思,琴書只是覺得……」
「琴書只是有些傻,琴書只是有點笨。」憐秋輕笑一聲,在琴書的頭上輕輕敲了下,「琴書下次開口前,記得多動動腦子。」
「嗯,我知道的,公子。」琴書抱著憐秋的手,撒嬌道:「琴書再也不亂說話了。」
憐秋收了話頭,主僕倆又親親熱熱的挨在一起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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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秋的時間把握得著實很好,顧家馬車踩著點在關城門前一刻進了城。
夏日天黑的晚,戌時天還亮著。
封隨住的安平巷在柳縣西街臨護城河的位置,此處較為偏僻,來往此處的人流雜亂,多是三教九流之人的安身落腳地。
封隨租住的小院從外頭看去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破舊,比不上顧家的一星半點,但送封隨回來的馬夫並未因此怠慢封隨,反而熱情十足道:「封秀才,背簍我給你送進去。」
「不用了,藥草輕便,我一人便足矣。」封隨接過背簍,溫文有禮的告別顧家車夫,手裡還拽著憐秋給的包袱。
車夫走後,封隨才轉身開了門。
小院的木門搖搖欲墜,看著便是窮困潦倒之人的住處,但打開門進去卻絕不會有此感覺。
不大的院裡盆桶掃帚樣樣件件擺放整齊,地上沒有髒泥污垢,一瞧便是主人經常打掃。
將裝著草藥的背簍放在地上,封隨目不斜視的拿著包袱進了堂屋,把包袱放在八仙桌上,封隨在長凳上坐下。
他本就是偏硬朗的長相,面無表情時帶著些讓人不由自主懼怕的威嚴,黑眸落在面前青綠色的包袱上,封隨微微有些出神。
自從他在青嶺山的山洞裡醒來時,便失了從前的記憶,他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也不記得自己是遭遇了什麼禍事,才會渾身是血的躲藏在漆黑髒污的山洞裡。
沒了記憶,封隨便為自己取了新的名字,他渾身上下身無一物,唯有一身繡工精美的真絲外裳還算值錢。
封隨便將自己洗淨,找了五里村一戶好心人家借了衣裳,又將自己的衣裳當掉,才有了鬆動的銀錢。
也虧得封隨外表很能唬人,即便是穿著粗布麻衣,當鋪的掌柜也不敢太過糊弄他,柳縣也並非什麼窮困縣城,所以掌柜的試探的開出了三十兩銀錢。
若是當時封隨皺皺眉頭,這價指不定還能往上漲漲,只是他對於銀錢交易並無什麼經驗,還道掌柜給的價格合適,便答應了下來。
三十兩銀錢足夠封隨在安平巷租個小院一年,還能剩下二十五兩,有了落腳之處後,封隨又花了十來兩銀子辦了柳縣的戶籍,當在柳縣徹底落戶後,封隨便開始下意識的規劃之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坐吃山空?
他做不到。
學著安平巷其他人出去打散工?
封隨出去做了幾日,便覺得這不是他要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