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闊最怕看到孟緒初這種表情,哪怕孟緒初安靜時總是端莊沉靜眉目柔和,他也依然不敢看。
令人生畏的磁場往往和外貌沒有直接關係。
孟闊不由自主站直,磕磕巴巴地:「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孟緒初不答,讓江騫靠近一點。
有時候,江騫的心理素質強得總讓孟闊懷疑,他是不是成心找死。
這樣凝滯的氛圍里,江騫仍然在不慌不亂地用冰水浸毛巾,擰乾了,才靠近一步。
孟緒初說:「蹲下來。」
江騫單膝點地。
這是要訓人了!
孟闊眉心突突跳,向後退去竭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他怎麼都想不通,孟緒初為什麼又要訓江騫。
一般來講,孟緒初對身邊人都是很溫和的。有時候孟闊他們犯了錯,只要不太嚴重,他都不會過分苛責,叮囑兩句就過去了。
但他總是對江騫不同尋常的嚴厲。
「我不記得我讓你動過穆天誠的手?」孟緒初說。
江騫面不改色:「我手上沒輕重,不小心弄到了。」
當時江騫怎麼壓制穆天誠,孟緒初都看在眼裡,知道那種程度不至於受傷,顯然是後面還動過手。
孟緒初眯了眯眼,纖長的眼梢留在燈影里。
他細細打量起江騫。
周圍燈帶環繞成暖黃的光圈,映得這個人輪廓分明的臉龐更加英俊,但不太正派,像英倫童話里的反面伯爵。
孟緒初笑了一下:「給你個機會重說一次。」
江騫也笑了,看上去有些無奈。
孟闊腦袋嗡嗡作響,不敢相信江騫竟然還笑得出來。
在他看來,孟緒初現在的樣子和吃人的美杜莎沒有區別。
終於,江騫坦言:「他手上不乾淨。」
這下換孟緒初的表情空白一瞬。
他思索兩秒,旋即眉心微蹙,一寸寸審視起江騫的眼角眉梢,將青年鋒利的神採收進眼底。
良久,他直起身,後腰抵著靠枕,朝縮在角落裝鵪鶉的孟闊揮了揮手。
孟闊如蒙大赦,拔腿而出。
關門聲響起,復又寂靜。
陰影里,孟緒初緩緩呼出一口氣,臉色有些蒼白。
「手還是腿不重要。」他低聲說,「但下次你行動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一聲呢?」
「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身邊人自作主張。」
孟緒初其實沒有訓人癖好,也很縱容身邊人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但江騫不同。
江騫善藏,且攻擊性強,最初孟緒初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他看似懂事的跟在自己身邊。
可大概是最近處處都不太平,這個人的心又野了。
孟緒初隔著虛空凝望江騫,神色溫柔又疲倦,燈帶光暈像蒸騰的熱氣,繞在他蒼冷的皮膚上。
「沒有下一次了,好嗎阿騫?」
江騫在低處,以這樣的視角注視孟緒初漆黑的眼睫,笑容爬上眼尾。
「好。」他答得很利落。
孟緒初閉眼,不再看對方似真似假的虔誠與服從,恢復到慣常溫柔的模樣。
「不早了,去休息吧。」
江騫站起身,卻沒有走。
孟緒初已經很疲憊了,衣襟堆棧在右肩窩,脫臼的肩膀隱隱刺痛,他也沒工夫管。
江騫看了兩眼,忽而將毛巾扔回冰水裡。
那塊毛巾早已被掌心的體溫浸熱,不再適合用作冷敷。
他向前一步,捏起孟緒初肩窩的衣襟。
孟緒初不太明顯地僵了一瞬,但沒有睜眼。
柔軟的面料滑過皮膚,輕緩地,一寸寸遊走到頸側,掩住紅腫充血的肩膀。
江騫收手,極為恭謹地欠了欠身。
第3章
第二天,孟緒初比平時起得晚了些。
孟闊來叫他吃飯,他還縮在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