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進門,就說明他認可了邵逾白的做法。
「沒有。」余逢春說。
「想吃什麼?」
「你看著來吧,我都行。」他說。
於是邵逾白在包間附帶的光腦上輕按幾下,替余逢春選定了他的晚餐。
整個過程用時不過半分鐘,快速又默契,仿佛他們已經做過千萬遍,早將多餘的沉思和猶豫磨合去除。
余逢春斜躺在沙發上,等飯吃。
這個姿勢有兩個好處,一是很舒服,二是可以方便他在看清拍賣台的同時打量邵逾白。
因為拍賣還沒開始,所以余逢春的絕大多數注意力都在邵逾白身上。
他和六年前沒什麼區別,仍然坐得端正,後背挺直,不像是參加拍賣會,更像坐在軍方會議的第一排。
余逢春看他時,他也在注視著余逢春,神色平靜不形喜怒,眼神卻很柔和,裡面藏著獨屬於他們兩個的熟稔,這樣的神色與他此時冷淡疏離的表情是極不匹配的,有點像分裂。
但余逢春看到卻很安心,在快速運轉變動的任務世界,始終有些東西是不變的。
0166說主角有問題,說邵逾白是致使任務世界瀕臨崩潰的最終根源。
余逢春瞧不出哪裡出了問題。
因為按他的印象,邵逾白是最不會違反規則那種人。余逢春以前最煩他墨守成規,嫌他嚴肅無趣,可後來想明白,遵守規則不是他的錯。
況且邵逾白也不是真的被規矩糊了腦子,他有自己的思量。
所以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他想了好久,陷在自己的思緒里,目光不知不覺地往邵逾白身上飄,從髮絲看到手指,又緩緩停在他臉上,無意識地和他對視許久。
氣氛安靜下去。
等終於回過神來,余逢春發現整個房間都沒聲了,每個人都仿佛憋著一口氣,邵逾白不再看他,正低頭處理光腦中的公務。
但不知是不是看錯了又或者是光線問題,余逢春總覺得邵逾白的耳朵有點紅。
很古怪,又從古怪中透著曖昧。
余逢春盯著邵逾白的耳朵愣神,其他幾個手下則盯著余逢春,只有邵逾白在這古怪的氛圍中安然自若,甚至有心情開啟另一個光腦,一起辦公。
古怪滾燙的氣息仿佛要凝固成某種蜜一般的膠質,將人包裹。
余逢春急於掙脫,慌不擇路,想起之前系統給他看過的報導,想都沒想就道:「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一瞬間,炸彈扔進房裡,將所有亂七八糟的氛圍炸了個稀巴爛。
邵逾白眨眨眼,緩緩偏過頭來,認真看著他。
「結婚?」他向余逢春確認。
「對,」余逢春小雞啄米,「如果是的話,我還沒恭喜你呢!」
你什麼人啊?你恭喜他?
守在一旁的副官暗暗腹誹。
邵逾白結不結婚跟他有啥關係,再說了,就算他們真親近到結婚還得互相說聲,邵逾白也沒真心想結婚啊,誰家好人成天放未婚夫鴿子——
「是,」副官的胡思亂想被全然打破,邵逾白認真點頭,煞有其事地:「確實有這個打算。」
余逢春:「……」
他反應了兩秒鐘,接著慢吞吞地點頭,接受了邵逾白的話。
「挺好的,」他的祝福並不走心,費勁思考好久後冷不丁冒出一句,「……你這個年紀結婚差不多了。」
「……」
「……」
沉默,比剛才還讓人窒息的沉默。
余逢春意識到剛才就不該說話。
好不容易長嘴,可顯著你了。
正當余逢春尷尬到無以復加,疑惑自己怎麼能說出這麼奇怪的話的時候,敲門聲響起,點的晚餐到了。
作為全房間唯一一個沒受到任何影響的人,邵逾白自然而然地起身,單手接過晚餐,引導家政機器人行駛到余逢春面前。
等一張簡易小餐桌在手邊支起,邵逾白托著餐盤在餐桌旁單膝跪下,很細緻地把各類晚餐擺好,同時格外注意地將相對難消化的幾類放在了最遠處。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動作簡潔又不失美感,全程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一個多餘的動作,坐著的人心安理得,餐盤剛放下就找了塊甜酪塞進嘴裡。
拍賣也在此刻開始。
余逢春靠在沙發上,看著戴上面具的主持人慷慨激昂地介紹展品,頭頂灑下的金光,恰到好處地將會所里的一切都渲染得奢靡華貴,站在正中央時,仿佛呼吸都在花錢。
「冷不冷?」安靜一段時間的邵逾白開口問。
余逢春搖頭:「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