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昭容已經轉身進屋,直挺挺地坐到妝檯前了。
王婆暗暗拉了拉靜臨的袖子,靜臨定了定神,方才抬步跟了進去。
一進屋,一股霉味撲面而來,翠柳和銀兒下意識地掩住口鼻,被王婆用眼神暗示,方才不情願地放下手,只暗暗屏著氣。
靜臨倒莫名有種熟悉感。每逢徽州梅雨季節,她的房間也是這股味道,便是將南北窗都開了,過堂風再怎麼吹,這味道亦揮之不散。
京師乾燥異常,盧昭容的房間竟然發霉了,也是稀罕。
環顧四周,這屋中很是狹窄,因建在後園,採光本就不好,窗上的竹簾還撂著,顯得室內更加昏暗。
「這孩子!」
王氏嘟囔了一句,走到窗邊將竹簾捲起,又將南面的軒窗開了一扇,屋裡頓時亮堂了些,先前的霉味似乎也散去不少。
翠柳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朝靜臨擠眉弄眼,意思是,這樣還怎麼化妝。
靜臨走到盧昭容身旁,這才發覺她微闔雙目,睫上似有淚意。
心裡一驚,再仔細看去,方才明白,原來是被照進屋裡的光刺得流出了眼淚。
大著膽子又將她的臉仔細打量了一番,靜臨緩聲道:「恕我無禮,只是這話須得說到頭前。盧娘子面上的疤痕不小,只怕再怎麼描畫,也只能遮擋萬一。」
「遮擋什麼?」
盧昭容仍呆楞楞地一言不發,倒是王氏快口接話,怪道:「有什麼好遮擋的?只消塗抹些胭脂,教氣色看著好些,再拾掇個得體的髮髻便是。柳娘子不是最擅長這些麼,快動手罷,免得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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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不要銀錢的,臨出門時,王氏還是給封了一包碎銀子,掂量著足有一兩。
可靜臨這活卻做得並不舒心,心緒一煩亂,怏怏之色就掛了臉。
王婆拉過她的手,勸慰道:「娘子心裡想什麼,老婆子都明白。可是娘子也須得明白,咱們不是菩薩,渡不得眾生,過好自己就行啦,勿要再多想,小心神思鬱結傷身。」
靜臨領情,勉強笑道:「我明白,多謝乾娘開導。」
翠柳和銀兒一邊一個,架著她胳膊往旌善亭走,「難得出來一趟,瞧個熱鬧再回去!」
平日坊里有什麼大事,像是徵收賦役,或是裁判糾紛,一般都在旌善亭辦,朝廷旌表盧昭容的儀式也選在這裡。
宛平已經有好幾年沒出過這樣的喜事了,街坊四鄰早就傳開,此刻已經烏壓壓圍了一大片人,不止烏義坊,就連附近烏仁坊、烏德坊的人都聞風過來看熱鬧了。
王婆和翠柳兩個扒拉開幾個人,尖著腦袋使勁往前邊擠;靜臨和銀兒被她們兩個拽著,踉蹌跟著走了幾步,靜臨實在是吃不消這股濃郁的人味兒,只得放手道:「在外邊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