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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旋轉舞台轉到了第二個場景,四處是綠樹草坪,空中鳥兒蝴蝶飛舞,伴奏也轉而更加輕快,女主人公巴斯克部落首領的女兒艾莉森從舞台一側巨樹後現身,她頭戴荊棘玫瑰花環,穿著粗麻長裙與鹿皮靴,背著弓箭,用極具有穿透力的高昂嗓音開唱,「我的命運將由我自己決定,我的選擇即是神靈給予的旨意……」——她不肯遵循父親的命令嫁給部落祭司,選擇逃出部落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男女主人公在各自逃亡的路上相遇逐漸產生情愫,卻誰也不曾開口坦白心意,後又捲入了巴斯克部落與塔爾曼王國邊境爭端,故事高潮迭起,演員個個演技與唱腔都無可指摘,扣人心弦,又盪氣迴腸,何意全程幾乎都沒有空閒走神,甚至也無暇去偷瞄身邊的遲歸。

直到故事快要走到終場,艾莉森在邊境戰場上身受重傷昏迷之時,羅蘭悲痛不已,握著她的手不停哀求。

「求你醒來,我親愛的艾莉森,如果你還能聽到我的渴求,我寧願你用一箭射穿我的心臟,讓我流血不止痛苦死去,也絕不願此刻你用你的寂靜來這樣懲罰我……」

「艾莉森,我該向你懺悔,我該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對你訴說我有多麼愛你……」

演員的唱腔念白都那樣觸動人心,身邊已經隱隱聽得幾聲壓抑的抽泣。

何意望著的舞台的雙眼都有些濕潤模糊,她下意識轉向了一旁的遲歸,卻發現他似乎早已在注視著自己,他的目光幽深而繾綣,仿佛沉澱著許多未知的秘密。

這剎那間,劇場內忽地響起了不高不低的一聲躁動聲響,咔嚓一聲,眼前重歸一片黑暗。

幾乎一分鐘後,所有觀眾才醒悟過來,這不是表演效果,似乎是——停電了。

「怎麼回事?」

「什麼啊?快到大結局了啊?」

「怎麼還停電!」

四下里此起彼伏都是抱怨的聲音,直到工作人員通過廣播通知,出現臨時故障正在搶修請大家稍等一會。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還未見修復完成,劇場內的聲音也漸漸無法被壓制下去,許多人不耐煩了想要出去,有人開始高聲朝工作人員喊話,大概也是擔心再這樣下去會出現什麼衝突意外,有幾位工作人員出現表示請按照他們的指引依次退場。

何意自停電以來就一直僵直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她害怕這種毫無預料突然降臨的黑暗,即使後來應急燈與各自的手機手電筒燈亮了也不能立刻好轉。

「何意?何意?」

遲歸輕聲叫她的聲音越來越近。

她才終於聽見,轉過臉看去。

遲歸凝眉低問,「你怎麼了?」

何意終於緩過神來,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她搖了搖頭。

「沒事。」

工作人員已經引領到了他們這一排,遲歸靠向外側先一步起身,何意迅速地跟上,她不想在這個空間裡單獨前行,下一秒,她的手忽地被一雙溫熱緊實的掌心包裹住,幽明晦昧的黑暗裡,他的雙眼卻灼亮無比。

「牽著我的手吧。」

她聽到遲歸這樣跟自己說。

來源於遲歸的溫度從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心裡傳遞過來,何意片刻前驚顫不已的心終於

安定。

他們就這樣牽著慢慢地跟隨人群離開了場館,穿過這忽如其來的濃厚黑暗,來到了光怪陸離的明亮世界。

只是,手也一直沒有鬆開。

很默契地,他們沒有再看對方了。

耳畔傳來了同樣是這場音樂劇的觀眾大為遺憾的聲音。

「怎麼這個電就停得那麼不是時候呢!偏偏在羅蘭要跟艾莉森表白的時候……」

「對啊,我看劇透里說艾莉森馬上就要醒過來了,馬上就要聽到他的表白……」

「他倆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就差一點……」

「好可惜啊……要不要明天再看一場啊……」

「再看一場可能也不是同樣的感覺了吧……」

何意卻終於深呼了一口氣,放下心了——原來故事裡的羅蘭和艾莉森是有個美好結局的,即使自己沒能看到,但只要這個結局是存在的,就沒有關係。

遲歸牽著他,略快半步走在前方,何意發覺他的步履竟有些著急,卻又不知道他究竟在著急什麼,而且,他竟然也不說話,這樣毫無緣由的沉默,不是他的風格。

在他們路過廣場中心時,不知哪裡的鐘聲敲滿了七下,叮咚開始報時。

而就在這個瞬間,何意與遲歸的四周升起山海般的萬丈瀑布,廣場腳下的射燈五彩斑斕,眨眼間就將他們淹沒在光怪陸離的水幕世界,像是隔絕了天地人聲,水聲沖刷一切,偏偏餘留下了彼此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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