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不是你不懂事只懂索取的藉口,沒有付出,他們憑什麼要對你好?在你與我之間,他們選擇我是合情合理的事不是麼?」
「可你如今對他們也只剩利用了。」方青黛想起自己的目的,支棱起來質問,「你做這些事情,不怕掌門認為你破壞師門團結,攪弄是非?」
「不怕,為什麼要怕?我會變成如今的樣子,可都是為了他的弟子們。」
林蕪繼續回憶道:「當初,在下山之前我就知道這一行十分兇險。可是掌門師伯對我說,那是上古宗門的秘地,裡面有許多失傳的傳承,而宗門內並沒有適合孟師弟他們的傳承,希望我帶他們去試一試。」
「我那時已有化神的修為,道心穩固,功法相合,上古傳承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可師伯相求,我還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臨行前,師尊囑咐我一定要保護好師弟師妹,我也答應了。」
「沒有人說過哪怕一句,讓我保重自己。他們似乎也沒有意識到,那處秘境對我來說也是極為危險的。」
「我為了不辜負師尊師伯的期待,被化影玄蛇生生地啃了半邊身體,讓他們逃走。」
「可是很快我就後悔了,因為太痛了,痛到我想殺了自己。那妖蛇卻不肯,怕我死後不夠滋補,特意尋了靈藥吊著我的命。」
「或許是師弟師妹跑得不夠快,也或許是那秘境為了抵抗師尊在不停地更換地形,等師尊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我生不如死地撐了三十天,我回到天劍門之後,所有人都很愧疚,師尊更是發誓一定要治好我。」
林蕪摸了摸眼角。
她以為自己再說起這段經歷時會流淚,可是沒有。
那些歇斯底里的情緒,早已在這十幾年裡耗光了。
她平靜地說道:「別說只是這點兒排擠孤立你的小手段,我就是讓孟雅君為了我去冒九死一生的風險,掌門師伯也沒有立場攔。」
方青黛陷入長久的沉默。
對這些舊事,她有所耳聞,可很少放在心上。
因為就像她認為師長有義務關照自己那樣,她覺得林蕪做那些事情都是應該的。
可林蕪所受到的痛苦和折磨,超過了「應該」的範疇。
她的恨意似乎平息了一些,只是還沒有傻,也平靜地說:「但我是無辜的。」
「其實我也不想用別的的靈根,但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別的辦法。師尊他從來都只會讓我放心,一切有他的安排,卻不告訴我具體是什麼安排。」
林蕪暗示著。
但方青黛沒有接收到她的暗示,自顧自地說:「你是拿不到我的靈根的。冷觀仙尊為你續命三年,不過是想看笑話。」
林蕪:「那還是師妹更像笑話一些,這麼多年都活在謊言當中,而真相又不是自己想要的。」
兩個人都有些破防。
方青黛不欲再留,起身離開。
走遠之後,她低頭看著方才藏於袖間的留音石,想到剛才的那些對話,竟有些心灰意冷。
她本是打算撕開林蕪的偽裝,讓對方吐露真相,然後當眾揭露的。
結果沒一句能公開的。
她要是真當眾放這些,掌門頭一個不放過她。
而且誠如林蕪所言,她現在感覺自己像一個巨大的笑話。
恨的沒有依憑,愛的沒有意義。
仇倒是真的,只是自己沒有報仇的能力。
走出山谷之後,方青黛抬頭看自己長大的地方,雪寂峰依然那樣高,那樣的白。
此刻的她卻突然能看到白雪所掩蓋的髒污。
也感到陌生
和迷茫。
藏於身體裡的另一道聲音並未再響起,任由她思考。
半路上有人將她攔了下來。
方青黛回神,覺得對方陌生之餘帶著些許眼熟。
是那日站在霍靈身旁的紅衣少年。
神清骨秀,目光堅定,滿身的少年意氣。
分明是相仿的年紀,她卻覺得自己與對方之間隔著鴻溝。
她啞著聲音說:「有什麼事情嗎?」
夜狩開門見山地說:「你的靈根最終裝到我的身上,我可以為你做一件事。」
「我跟冷觀仙尊的交易已經結束,他將靈根賣給你也好,賣給別人輾轉到你那裡也罷,都與我無關。」
方青黛嘴上這麼說,實際上是有些欣慰的。
看得出來,對方是久病之人。
卻眉目清朗,毫無陰翳,還願意不遠千里地來到天劍門要報答她。
她的靈根被安在這種人的身體裡,也不算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