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則是小姐們的坐席,因是團圓宴,便不分主客,仍是照年紀坐下。依次是王今瀾、徐復禎、秦惠如、秦思如。
外頭庭前設了一張供桌,左右各設兩對香燭,中間陳獻著瓜果糕酒祭月。庭院四處點著燈籠,明月高懸,亮如白晝。
王老夫人領著眾人先拜過一輪月,這才依次落座開席。
廊下候著的下人們便有條不紊地捧上酒水菜餚。
王老夫人先問王今瀾:「瀾丫頭來京也有半個月了,可還適應?可會想家?」
徐夫人聞言,便先扭頭看了一眼徐復禎,見她神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王今瀾笑著答道:「在侯府跟家中沒什麼分別。前兒家裡也寄來了中秋的節禮,跟各位妹妹分了,不知妹妹們可還滿意?」
秦惠如等人便笑著謝了她一回,席間其樂融融。
秦蕭正好坐在王今瀾對面,徐復禎目光與他相觸,若無其事地轉開眼睛,餘光卻見他轉頭便與王今瀾眉目傳情。
原來他們這麼明顯啊,她上一世為什麼一點兒也沒發覺?
徐復禎心中有些不快,只恨自己從前太蠢。
眾人談笑間宴席已至尾聲,下人又魚貫而入,撤走几面上的盤盞,另上了些切好的鮮果與糕點。
長興侯自袖中取出一方烏木匣,朝著府里的小輩道:「我們秦家雖以軍功起家,但自你們祖父起,便一直詩書傳家。恰逢今宵團聚一處,你們這些孩子便以月為題作詩一首,如何?」
徐復禎心中一動。
她記得前世盛安九年的中秋宴沒有這作詩一節啊。
她自重生以來也沒跟長興侯有過接觸,難道說是她之前跟其他人的接觸間接促成了這次宴會的作詩?
徐復禎不由心跳加速:所以她的努力是有用的,至少,今天的走向跟前世的不同了。
這時,長興侯已取出一方烏木匣,朗聲道:「今日進宮,得了一方御賜的龍尾石月硯。我便拿出來做個頭彩,誰的詩最好,誰就拿走。」
王老夫人笑著褪下腕間的碧璽帶珠翠飾十八子手串,道:「那我添個彩頭,這珠串賜給榜眼。」
徐夫人聞言便取出一枚琥珀金紋玉佩,道:「那我也湊個趣,這玉佩就賞給探花郎。」
秦惠如嚷道:「那太不公平了!大哥他們成日跟著大儒講經誦書,我們女兒家還得做針線學理家,怎麼比得過他們?須得多拿一份彩頭出來,我們女孩兒單獨一組比試。」
王今瀾笑道:「三妹妹這就狹隘了,誰說我們姑娘家就比不過他們了?正是人多比試才熱鬧呢。」
長興侯撫須贊道:「瀾兒果然好風範,倒更像我侯門的女兒!不過惠兒說得也有道理,既如此,那便不拘格律、不限韻腳,許你們自由發揮!」
秦惠如不服氣地撅起了嘴。
秦思如悄悄對她道:「三姐姐你看,便宜話誰不會說,風頭都讓她占盡了。」
秦惠如懨懨道:「跟大哥比有什麼意思?那硯台指定是他的了。我隨便寫寫得了!」
二人竊竊私語間,下人已取了紙筆過來分付眾人。
長興侯一指庭外供桌上插著的線香,道:「便以這炷短香限時,若是香燃盡還未寫出者,非但無獎,還需受罰!」
眾人聞言,忙凝神望月,各自靜心思索起來。
徐復禎望向庭前那輪圓月,長天無雲,月華流轉,忽然想起前世在後罩房裡生活的那段時日,白日裡她羞於見人,只有晚上才到天井處,借著月光回憶從前那些被姑母嬌養著的時光。
如今她的處境一變再變,唯有那輪高懸的月亮晦缺望滿,靜靜地注視著她的命運波折。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澀,險些垂淚,忽然感到一陣視線望過來,轉頭回望過去,正好對上秦蕭清俊的鳳眸。見徐復禎望過來,他朝她微微一笑。
徐復禎心中一窒,剛要轉過頭去,卻忽然想起王今瀾坐在她身側,不可能看不到他們的互動。
於是促狹心起,故意唇角一勾,朝秦蕭眨了一下右眼。
不多時,桌上的短香已趨燃盡。
眾人也紛紛擱下紙筆。
詩會中為免評詩者認出字跡,評出的名次有偏頗之嫌,各人作好詩後都會交由專人謄抄。一般謄詩人都是詩會中不參與作詩又通文墨之人。
楊姨娘自告奮勇道:「我來謄抄公子小姐們的詩稿吧!」
楊姨娘今年二十餘歲,生得丰姿冶麗,性子又活潑大方,嫁給長興侯之前也頗識得幾個字,很得長興侯喜愛。
長興侯便含笑吩咐下人將收好的詩稿遞與楊姨娘。
不多時,楊姨娘謄好了詩稿,又將紙張次序打亂,親自捧上前遞給長興侯。
長興侯接過,先望了一眼席下諸人,見眾人翹首以盼,故意清咳了一聲,方抽出一張詩稿,朗聲念道:
-
醉月賦
酒過三巡乾坤動,猶在庭前疑仙宮。
如練月華迷人眼,金桂無風自飄搖。
-
長興侯評道:「比喻倒還有些意思,只是這遣詞造句實在不通,還需精煉。」
徐復禎心下猜測這應當是秦惠如所作,偏頭用餘光望了一下秦惠如,果然見她撅起了嘴。
徐復禎心中好笑,又有些自嘲:秦惠如真是喜怒畢形於色,但她重生之前何嘗不是這樣呢。
此時,長興侯又抽了一張詩稿出來,念道:
-
望月有感
玉鑒折瑩光,清輝灑亭廊。
可憐明月少,無復照西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