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走到孔老太太的席面上,讓錦英給她斟了一杯茶,溫聲道:「三叔祖母,禎兒給你敬茶了。」
孔老太太哼了一聲,原不想接,又怕徐復禎當著徐家這麼多晚輩的面把她的茶揚了,到底是還僵著臉把那茶喝了。
徐復禎繼續走到五老太爺席面上,五老太爺板著臉,身邊的方氏笑眯眯地代他把茶接了過去。
接下來到了老爺們的席面上,其他人倒是維持著表面的和平把茶接了過去。
敬到徐六爺的時候,他突然把茶杯不輕不重地頓在桌面上,冷聲道:
「我倒有話要問你。為什麼散播我要私吞你的嫁妝的謠言,啊?當初為著你的婚事,我撫州京城兩地跑。你倒好,一回來就挑撥我和族裡的關係,你什麼居心?」
他這一連番的問話,成功將廳堂內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過來,眾人皆是屏息靜氣,生怕錯過了好戲。
徐復禎臉上的笑也收了,不慌不忙地說道:「六叔,朽株難免蠹,空穴易來風。為什麼流言不是五叔七叔,偏偏是你六老爺呢?」
徐六爺冷笑道:「怪只怪我任勞任怨地管著族裡的事務,到頭還落得一身騷!」
徐復禎道:「我先前怕影響六叔和其他叔伯的關係,本有意替你遮掩。既然六叔這樣說,那我就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明白了。孰是孰非,請各位叔伯評判。」
四房的九老爺拱火道:「你只管說便是。大家都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絕不會偏袒誰。」
徐復禎回頭看了一眼錦英。
錦英立刻從袖中抽出一本冊子遞給徐六爺。
徐復禎道:「請六叔看看,這是不是徐家提供出來的嫁妝單?」
徐六爺一瞥便知那就是他擬的單子,哼了一聲道:「那自然是的。本來你娘的陪嫁就只有這些了。我們既然給了單子出去,難道還能昧你的嫁妝不成?你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徐復禎微微一笑,道:「我正要說這個。既然這陪嫁單子給了過來,為什麼我還要回來爭嫁妝呢?」
她頓了一頓,見眾人皆面露慍色,便知爭她娘的嫁妝真是踩到他們的尾巴了。
她看了錦英一眼,錦英又從袖中取出另一本更厚的冊子遞過來。
徐復禎將那冊子拿在手上,對著徐家眾人道:「因為我手上還有另外一份原始的嫁妝單。而這份嫁妝單,是徐六老爺給我的!」
大老爺手中自然是有常氏的原始陪嫁單的,因此一看她手中那冊子的厚薄便知她這嫁妝單子是真的。此刻他不由將冷厲目光投向了徐六爺。
其他人雖然沒見過原始的嫁妝單,可看大老爺那神色便知其所言非虛,亦是紛紛看向徐六爺。
徐六爺氣得青筋畢露,怒道:「你血口噴人!那你既然說我們徐家想昧你的嫁妝,我又為什麼要把原始的單子給你?」
徐復禎似笑非笑道:「因為,徐家想昧掉這些嫁妝,而你想繞過徐家來昧掉這些嫁妝!」
什麼!徐家眾人面色各異,驚疑不定的眼神在徐復禎和徐六爺之間打轉。
徐復禎緊接著說道:「當初徐六爺進京,明面上給了我姑母那份假的嫁妝單,暗地裡卻又跟我姑母說,他能幫我拿回全部的嫁妝,但是拿回以後,我們要以市價五折的價格,將撫州一地所有的資產轉售到徐六爺的名下。我姑母覺得荒唐,就沒答應他。」
此言一出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徐家其他的人不樂意了:不願意交出常氏的陪嫁是他們的共識,可若是徐六爺想繞過他們來私吞這筆財產,那未免也太兩面三刀了吧!
徐六爺有苦難言,這事他根本就沒幹過!
他氣得站了起來,手指顫顫對著徐復禎,也不顧眾多小輩在場,口不擇言道:「你放屁!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我手裡這本冊子!沒有你徐六爺,我上哪找到這份原始的單子?」
徐復禎將那本嫁妝單子拍在了席案上。
九老爺率先搶過來翻閱。冊子上密密麻麻地列載著平貞三年常氏嫁女時所出的陪嫁。
光是撫州一地的田莊十二處共計上百頃良田,三進、四進的宅院七八間,茶葉行三間,糧油鋪五間,瓷器行兩間,金玉鋪三間……這些可都是利潤豐厚的商鋪!這麼多鋪子,一年得賺多少銀子?他雖然知道常氏的嫁妝多,可是不知道有這麼多啊!
九老爺不淡定了,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一旁的五老爺盯著他手裡那本冊子,好奇得不行,乾脆直接從他手裡搶過去,一頁一頁地翻看著,臉色卻越來越沉:
大房管著常氏的陪嫁那麼多年,漏到其他各房的油水恐怕連五分之一都沒有,敢情那銀錢全被大房吞了!難怪大房的二老爺和他們三房的三老爺是同一年的進士,二老爺卻越爬越高,聽說年後從四品的任書都快下來了!
那冊子還在各位老爺手中翻著,可廳里的眾說紛紜卻越來越一致地傾向於指責徐六爺,甚至是整個大房!